暮色刚漫过音乐厅的穹顶,林默就握着那张票站在了入口处。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吹得他颈间的丝巾微微晃动,票根上“苏晴独奏”四个字,在路灯下泛着柔和的光。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期待一场音乐会,比签下任何一笔大单时都要心跳加速。
走进音乐厅,暗金色的穹顶缀着模拟星空的灯盏,细碎的光芒落在暗红丝绒座椅上,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木质香——是舞台上那架斯坦威三角钢琴的味道。林默选了前排靠右的位置,视线正好能清晰看到舞台中央的身影。
苏晴穿着一袭月白色长裙,肩线流畅,长发挽成低髻,露出纤细的脖颈。她走到钢琴前时,裙摆在地毯上扫过,像一片云轻轻落定。调试琴键的指尖纤细白皙,触碰到琴键的瞬间,整个音乐厅仿佛都屏住了呼吸。
第一个音符响起时,林默忽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模糊了。那不是他在图书馆听过的《月光》,而是一首他从未听过的曲子,旋律像山涧的溪流,从高处奔涌而下,撞在岩石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又顺着青石板蜿蜒流淌。苏晴的指尖在琴键上跳跃,时而急促如雨点打窗,时而舒缓如晚风拂叶,她微微闭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整个人仿佛与钢琴融为一体。
林默看得有些出神。他见过她在图书馆练琴的专注,见过她递票时耳尖的绯红,却从未见过这样的苏晴——在聚光灯下,她像被月光镀上了一层光晕,每一个抬手、每一次俯身,都随着旋律起伏,仿佛不是她在弹琴,而是琴在借她的身体歌唱。
坐在旁边的老太太轻轻叹息:“这姑娘的琴音里有灵气啊……”
林默深以为然。当曲子进入高潮,音符密集得像骤雨,苏晴的手腕用力扬起,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灯光下像碎钻。林默的手心竟也跟着冒汗,仿佛那急促的节奏不是敲在琴键上,而是敲在他的心上。
忽然,旋律陡转,变得极轻极柔,像羽毛落在湖面,荡开一圈圈涟漪。苏晴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指尖贴着琴键滑动,像是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林默想起她在图书馆里问他乐理时的认真,想起她递票时躲闪的目光,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微痒又微暖。
一曲终了,苏晴起身鞠躬,掌声雷动。她抬眼望向观众席,目光扫过林默时,微微一顿,随即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那笑容比聚光灯更亮,瞬间驱散了林默心里所有的紧张和不安。
返场曲是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舒缓沉静的旋律像一层薄纱,盖在每个人的心上。林默靠在椅背上,看着舞台上的身影,忽然觉得这场刻意安排的“偶遇”,或许是他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音乐会结束后,林默没有立刻离开。他在后台入口处等了片刻,看到苏晴抱着琴谱走出来,月白色长裙在走廊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你来了。”苏晴看到他时,有些惊讶,随即笑了,“刚才在台上,我好像看到你了。”
“嗯,”林默点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你的琴弹得真好,尤其是第一首曲子,很动人。”
“那是我自己写的,”苏晴有些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还没取名呢。”
“叫什么好呢?”林默看着她被灯光染成暖金色的发丝,脱口而出,“叫《初见》怎么样?”
苏晴愣了一下,随即脸颊微红:“《初见》……挺好的。”
晚风穿过走廊,带着音乐厅外的桂花香。林默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个星期五的夜晚,比任何星光都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