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客厅时,晓棠正坐在窗边给最小的孩子喂奶。婴儿含着奶嘴的轻哼声里,她抬眼看向刚进门的林默,眼底的光像被水洗过的石子,干净却沉。
“回来了。”她声音很轻,怀里的孩子咂了咂嘴,睫毛在眼下投出淡影。
林默脱外套的手顿了顿,嗯了一声。空气里飘着婴儿奶粉的甜香,混杂着晓棠身上熟悉的皂角味——她总说香水太呛,不如肥皂洗过的棉布舒服。
“曼妮睡了?”晓棠把孩子放进摇篮,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下午说头晕,让张妈炖了燕窝,她没喝多少。”
林默扯了扯领带,走到她身边坐下。茶几上摆着八个小小的奶瓶,标签上写着孩子们的名字,从“安安”到“诺诺”,像串成串的珍珠。晓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忽然笑了笑:“转眼最小的也快半岁了,时间真快。”
她没看他,指尖划过奶瓶光滑的瓶身:“昨晚听见你和曼妮在书房说话了。”顿了顿,她抬眼,睫毛颤了颤,“她身体弱,你……多担待些。”
林默喉结动了动,没接话。晓棠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我知道你性子,也知道曼妮心里的苦。只是……”她低头看着自己交握的手,指节泛白,“这院子里的房间,快不够用了。”
八个孩子,三个保姆,加上轮班的佣人,这座别墅确实热闹得像个小幼儿园。可晓棠想说的显然不是这个。
“林默,”她终于抬头直视他,眼里没什么波澜,“你打算……找多少个?”
这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平日里维持的平和。林默避开她的目光,看向窗外渐浓的夜色:“我不知道。”
“我懂了。”晓棠点点头,起身时顺手理了理衣襟,动作从容得像在整理褶皱的桌布,“孩子们该换尿布了,我上去看看。”
她转身的瞬间,林默忽然开口:“晓棠……”
“没事的。”她没回头,声音里带着笑意,轻快得像落进湖面的雨,“我生安安的时候就想通了,日子是过给自己的,纠结那些没用的,反倒累着孩子。”
楼梯上传来她轻缓的脚步声,夹杂着婴儿模糊的咿呀。林默坐在原地,指尖捏皱了刚脱下的西装外套。茶几上的奶瓶反射着顶灯的光,晃得人眼疼——他总以为晓棠温顺,却忘了她最聪明的地方,从不是隐忍,而是懂得在纠缠里给自己留条干净的路。
楼上,晓棠正给孩子换尿布,最小的诺诺抓住她的手指咯咯笑。她低头亲了亲那软乎乎的脸颊,轻声说:“爸爸就是那样的人呀,但妈妈有你们就够了,是不是?”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在她平静的脸上,没有怨怼,只有种被岁月磨得温润的通透。有些答案不必等,有些纠结不必问,她抱着孩子哼起摇篮曲,声音轻得像月光,漫过整座房子的寂静。
林默看着晓棠转身离去的背影,那抹从容里藏着的通透像细针扎在心上。他快步追上她,在楼梯口轻轻拉住她的手腕。晓棠回头时,眼里还带着哄孩子留下的柔软笑意,见他不语,便轻声问:“怎么了?”
林默没说话,只是俯身,轻轻吻上她的额头。那吻很轻,带着他一贯的克制,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珍重。晓棠微微一怔,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波澜。
“上去吧。”林默的声音有些哑,扶着她的腰往卧室走。穿过走廊时,墙上孩子们的照片在灯光下泛着暖光,从蹒跚学步到咧嘴大笑,都是晓棠陪着他们走过的痕迹。
进了卧室,林默反手关上门,将外面的喧嚣隔绝。他从身后轻轻环住晓棠,下巴抵在她发顶,深深吸了口气,全是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对不起。”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涩意,“让你受委屈了。”
晓棠转过身,抬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指尖温柔地划过他的脸颊:“我没有委屈。”她的眼神很亮,“你记得回家,记得孩子们,就够了。”
林默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这个总是安静站在身后的女人,从不多言,却把一切都打理得妥帖。他低头吻住她的唇,不同于以往的急切,这次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晓棠闭上眼,轻轻环住他的脖颈,回应着这个迟来的温柔。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卧室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无声的歌。林默抱起她,轻轻放在床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以后……”他想说些什么,却被晓棠捂住了嘴。她摇摇头,眼里带着笑意:“别说了。”
有些话不必说尽,有些心意此刻最明了。窗外的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屋里的人依偎在一起,褪去了白日的纷扰,只剩下属于两人的、安稳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