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开始!”
女官的嗓音像一支穿云箭,嗖地钉在我耳膜上,惊得我手一抖,杏仁酥碎屑哗啦啦洒了满襟。
作诗?
我脑子里瞬间蹦出三个血红大字:完、犊、子。
原主凌微的文化水平,我心里门儿清:识得《女诫》、写得出自己名字、再看点香艳话本就封顶了。而我本人,社畜林薇薇,背得最溜的是ppt模板,唐诗宋词只记得“床前明月光”和“春眠不觉晓”。要是真把这两句端上去,估计能被当场打成穿越妖孽,直接架火堆。
香已点燃,青烟袅袅,像催命的软索。
我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滚进领口,凉得像小蛇。
抬眼——
凌柔摇着团扇,笑里藏刀:“三妹妹怎不吭声?方才敬海棠的豪情去哪儿了?”
旁边几个贵女立刻掩唇,嗤嗤连成一片。
我干笑两声,嗓音发虚:“我……才疏学浅,怕污了诸位的耳朵。”
“欸,自家姐妹,别客气。”凌柔步步紧逼,“实在不行,抄两句先贤的也成呀。”
抄?上回抄翻车、命差点抄没的教训还血淋淋挂着呢!
我缩成鹌鹑,正盘算要不要两眼一翻装晕,余光忽地捕捉到水榭里那抹月白身影—— 苏清月。
她垂目抿茶,指尖轻拨茶盖,叮当一声,像玉磬落水,清越悠远。我脑海里灯泡“叮”地亮了:女主待会儿要开大!
原书记载,今日诗会,苏清月一首《咏幽兰》惊艳四座,紫玉狼毫当场抱走。只要我提前把火力引到她身上,就能安全躺平。
念头至此,我深吸一口气,声音陡然拔高,清清脆脆滚过满园:“诸位别催我呀!方才偶听苏姐姐论诗,一句‘幽谷无人亦自芳’,已让我惊为天人。萤火之光,岂敢与皓月争辉?”
一句话,皮球踢得又稳又准。
全场倏地安静,目光齐刷刷转向水榭。
苏清月抬眸,眼底掠过一丝意外,仿佛没料到我这把火会烧到她身上。
长公主倚栏,笑意淡淡:“清月,可有新作让大家开开眼?”
苏清月起身,广袖如云,行礼时裙裾拂过青砖,窸窣似春蚕食叶。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透,像雪落玉盘——
“幽谷无人亦自芳,淡烟疏雨洗红妆。
不趁春风媚桃李,自将清气占年芳。”
四句落地,满园俱寂。风停了,鸟噤了,只剩诗句在空气里回旋,久久不散。
直到有人先回过神,掌声才轰然四起,潮水般涌向水榭。
“好一句‘自将清气占年芳’!”
“苏小姐才名,今日方见真章!”
我躲在最末一排,把手掌都拍红了,心里狂吼:姐姐威武!大腿抱稳了!
掌声未歇,苏清月忽而侧首,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带着三分探究,七分玩味,像春水漾开一圈圈涟漪。
“凌三妹妹谬赞了。”她声音温温凉凉,“既说‘萤火之光’,可见心里自有丘壑。改日来国公府小坐,你我煮茶论诗,如何?”
我当场石化。
去国公府?论诗?我连“鹅鹅鹅”都背不利索!
可周围羡慕、嫉妒、震惊的目光已把我钉在原地。
拒绝就是打脸女主;答应……硬着头皮也得撑。
我咬牙,露出八颗牙标准微笑:“姐姐邀约,敢不从命?改日定去叨扰。”
声音干巴巴的,却足够让全场听清。
于是——
诗会散场,我抱着一肚子忐忑和一块御赐桂花糕,在众人复杂的眼神中,默默把“社死”标签撕下,贴上新的——
“女主大腿挂件·试用版”。
至于试用期满能不能转正?
走一步算一步,反正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