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这个曾经吞噬了无数秘密与生命的深渊,如今显现出一种死寂诡异,恍若末日景象。曾经由合金与岩石构筑的地下堡垒,在纳米湮灭的灰白色潮汐席卷之后,仅留下巨大的环形塌陷盆地。盆地边缘,扭曲的金属骨架如同巨兽的肋骨,刺破焦土,无声地指向铅灰色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那是物质被从分子层面分解后,残留的、类似静电与尘埃的混合气息。
在这片废墟的中心,那艘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宇宙飞船静静地悬停着,它的外壳并非金属,而是一种温润如玉、却又坚不可摧的奇异材质,与周围的狼藉格格不入。
蓝景渊站在苏琳溪的母亲——蓝棠音身后,姿态恭敬,但压不住一丝焦虑。“陛下,这里……被陈光那小子毁得太彻底了。之前我们布设的基础设备,包括超净实验室和高能粒子对撞阵列,全部化为了粉末。如果想重建,即便动用我们在全球的所有资源,恐怕也需要至少半年的时间,才能恢复大型科研实验的能力。”
蓝棠音没有回头,她猩红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发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半年?景渊,看来那场小小的纳米湮灭,确实把你吓破胆了。”
蓝景渊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他微微躬身,却不知如何回应。那场仿佛有自我意识的灰色风暴,将一支精锐的武装部队连同坚固的堡垒一并吞噬,那场景已经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谁说我们需要那些笨重的科研设备了?”蓝棠音缓缓转过身,她的目光越过蓝景渊,落在了被无形力量束缚住的陈光身上。她迈着优雅而病态的步伐走过去,纤长的手指捏住陈光的脸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
“我甚至……应该感谢他。”她凑近陈光,温热的气息带着一丝甜腻的香气,令人作呕,“他帮我完成了最困难的‘基建’工作。这片废墟,这片被彻底净化的土地,现在……完美极了。我们可以立刻开始我的‘计划’。”
“不准你碰他!”苏琳溪的声音尖锐而颤抖,她试图冲上前,却被两名沉默的护卫死死按住。“你不能伤害他!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蓝棠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她松开陈光,转身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眼神里充满了怜悯与嘲弄。“哦?我的好女儿,这才几天,你就被这只来自乡下的老鼠彻底俘获了?你的品味,真是……跌到了谷底。”
她踱步到苏琳溪面前,用指尖抬起女儿的下巴,端详着那张写满愤怒与不屈的脸。“想当年,你的父亲,好歹也是享誉世界的理论物理学家,是站在人类智慧顶峰的男人。而你,”她的声音陡然变冷,“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一个卑微、粗野的生命体?真是让我失望。”
她说完,又转身回到陈光面前,像打量一件有趣的玩物,手指在他的脖颈、锁骨上缓缓划过,那双美丽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而残忍的光芒。这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欲望的玩弄,一种神只对蝼蚁的戏谑。
过了许久,当她似乎终于厌倦了这种无声的折磨后,才重新望向蓝景渊,语气恢复了那种毋庸置疑的冰冷。“立刻准备,一周之后,我要为琳溪举行‘净化’仪式。”
“一周?”蓝景渊大惊失色,“陛下,这绝对不可能!在这片废墟上,我们连最基础的无菌环境都无法建立,更别提一个完整的仪式实验室了!”
“实验室?”蓝棠音突然爆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在空旷的废墟上回荡,显得格外刺耳。“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在这里搞建设了?”
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片毁灭后的世界,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我要的,是把这里……炸上天!”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这句疯狂的宣言惊得说不出话来。蓝棠音似乎非常享受这种众人因恐惧和震惊而陷入呆滞的氛围,她的笑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深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热。
“景渊,你以为我耗费二十年光阴,布局全球,真的只是为了那些可笑的‘科研成果’吗?”她缓缓踱步,目光扫过那艘古老的飞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那不是贪婪,而是一种……归乡般的渴望。
“你错了。我真正的目的,一直埋藏在这归墟的最深处。”她停下脚步,指向脚下的焦土,“这下面,是蕴藏量超乎想象的特殊矿脉。这些矿物,不仅具有强烈的磁性,更含有未知的放射性同位素,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天然磁场域。”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科学家的严谨与疯子的狂热。“当年,我们的科考队已经无限接近真相,但我们失败了。而现在,我借助这些年积累的庞大资源,已经彻底破解了其中的秘密。”
说到这里,她那双因兴奋而闪亮的眼眸中,竟毫无征兆地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那滴泪水在她病态苍白的脸颊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仿佛是她被阴瞳力量彻底吞噬前,残存的最后一丝人性。但那情绪转瞬即逝,她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冷酷而疯狂的面具。
她再次走到陈光面前,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即将被使用的工具。“至于你,你现在有两个作用。”
蓝棠音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带来的是比任何咆哮都更沉重的震撼。
“第一,你的阳瞳,那种源自量子计算与纳米科技的力量,是我启动这艘飞船的唯一的钥匙。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艘飞船,还有……”她举起了手中那个始终散发着微光的古朴木盒,“这个‘星辰之眼’,它们组合在一起,就是通往未来的大门。而只有你,陈光,能够开启它。”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了因恐惧而浑身颤抖的苏琳溪,嘴角扬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而当你完成了这个任务之后,你的第二个作用,就是作为祭品。琳溪,我的好女儿,你需要亲手杀了他,用他的血,来彻底唤醒你体内那沉睡的、最纯粹的阴瞳之力。”
“不……这绝不可能!”苏琳溪发出了绝望的呐喊,泪水夺眶而出,“母亲,你已经疯了!我不会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他!”
“哈哈哈哈!”蓝棠音再次发出病态的狂笑,她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这可由不得你!”
她凑到女儿耳边,用一种近乎痴迷的语气低语道:“你知道吗?根据我的观察,你体内阴瞳的潜能,远远超过我,甚至超过了我们历史上任何一位先祖。你的力量,甚至可以与传说中那位初代阴瞳女帝相媲美!”
“不!我不要!我不要这种力量!”苏琳溪拼命挣扎,但她的反抗在母亲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你会要的。”蓝棠音的眼神变得愈发疯狂,“如果你不肯,我就会用我的力量,控制你的思想,操控你的身体,让你亲手把刀刺进他的心脏。你唯一的反抗机会,就是让自己的力量变得比我更强。而觉醒的唯一前提,就是杀掉你最珍视的东西。”
她松开手,任由女儿瘫软在地,脸上露出了极为满意的笑容。看着女儿那被绝望吞噬的表情,她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很公平,不是吗?要么,被我操控着杀了他;要么,主动杀了他,然后获得超越我的力量来反抗我。我的女儿,你会怎么选呢?”
她痴狂的笑声,成了这片废墟上空,唯一的、也是最绝望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