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踩雪的细响还在林间回荡,紧绷的空气像被拨动的弦。苏琳溪没有退,她甚至感到一股陌生的兴奋在体内涌起,像火星落进干草。
而她在听见动静的瞬间,没有半点慌乱,反而屏息以待。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冷静与兴奋并存。
“是清道夫。他们怎么追上来的?”她把声音压得很低。
“不知道。”陈光语气冷硬,弓已拉满,指节稳如铁。
“等等。”苏琳溪按住他即将待发的弦,“别硬拼,我们只有两个人。”
她压低身形,凑近他耳边低语:“看对面那片悬崖,顶上有块悬着的巨石,下面是空的。给它一个足够大的推力,就能引发小型塌方。他们的注意力会被吸走,队形会乱,那就是你的机会。”
陈光顺着她指向望去,心下雪亮。计划冒险,却精巧。那一瞬,他的目光里掠过一丝惊艳,随即点头。
苏琳溪不再犹豫。她像一只灵巧的狸猫,从另一侧悄无声息地绕开。被纳米机器人强化过的手臂在此刻爆出惊人力量。她找到一根粗壮枯木,蓄力、冲刺,将其狠狠撞向那块早已风化的巨石。
轰隆一声,山崖颤动。碎石与积雪如瀑倾泻,声势骇人。
搜寻的清道夫们果然被突变吸引。三人下意识调转枪口,对准塌方方向。
就是此刻。
陈光目光一寒,利箭呼啸而出。
“嗖”地一声,第一人喉间血光一闪,软倒在地。
余下三人色变,尚未反应,第二支、第三支箭已接踵而至**;**两道沉闷的入肉声同时响起,两具身影栽倒雪中。
最后一个人肝胆俱寒,转身欲逃。陈光第四支箭早已预判他的动作,如影随形,从斜侧穿透他的膝盖。惨叫撕裂山谷的寂静,回声层层翻涌。
战斗在十几秒内结束,干脆利落。
陈光从岩石后走出,看了眼苏琳溪——她因为紧绷和脱力脸色有些发白,却站得直。第一次,他真切地升起对这个大小姐的敬意。
苏琳溪望着地上几具尸体,腹中一阵翻搅。她没有亲手杀人,但这场以她为诱因的杀局仍让她强烈不适。她跑到一旁,弯腰干呕,指尖在寒风里微微发抖。
陈光没有安慰。他径直走向那个活口,利落割断对方身上所有通讯设备,然后一脚踢醒他。
“说。顾山在哪儿?”他的声音冰冷无情。
那名清道夫显然是硬骨头,目里全是不屑与嘲讽:“杀了我吧。老板不会放过你们。”
陈光不再废话。他伸出两根手指,电光火石间点在对方手臂某处穴位。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几乎当场震碎空气。那人只觉整条手臂像被成群食人蚁啃噬骨髓,又麻又痒又痛,远比常见酷刑更令人崩溃。
“我说!我说!”不到十秒,那道心理防线被摧毁。男人喘着粗气连连开口,“顾山……在‘归一’最深处的中央基地。”
“中央基地?”陈光的声音克制却微颤。
“是老板三年前在核心区秘密建的一个地下研究所。”那人不敢停,“除了他,还有一个三年前送来的植物人。我不知道是谁,别人都说是没用的废物,可老板一直让我们用最好的营养液吊着,不许死。”
“植物人……三年前。”陈光与苏琳溪对视,彼此眼中有掩不住的狂喜——
“植物人”的线索让记忆翻涌。赵四的名字不必说出口,他们都知道那是唯一的可能。苏琳溪气息微滞,胸口像被什么顶住,酸胀得发痛,却又生出一种近乎固执的希望。
是赵四。一定是他。
陈光再看苏琳溪,她因干呕更显苍白。他又扫一眼已崩溃的俘虏,心头的杀意渐渐退潮。他不想让她再看更多血。
他没有继续逼问,只抬起复合弓的弓身,重重砸在对方后颈。闷哼一声,那人软倒,彻底昏死。
“走吧。”陈光道,语气缓了一分,“把他留在这儿,生死看他造化。”
苏琳溪点头。两人心怀喜讯,加快脚步,朝那既承载希望又暗藏刀锋的“归一”禁地深入。
“中央基地”的三个字像巨石一样压在两人心里。那意味着他们找对了方向,也意味着真正的危险才刚开始。基地在核心区,必然布防严密,任何一步失误都可能前功尽弃。
他们没有看到的是,转身之后,那个本该昏死过去的清道夫竟缓缓睁开了眼睛。此人是这支搜索小队的队长,意志与抗击打能力远超常人。方才的昏厥,只是求生的伪装。
他望着两人渐远的背影,因剧痛而扭曲的脸一点点舒展开来,浮起一抹阴毒的笑。
他从作战服夹层里摸出一个只有拇指大小的备用紧急通讯器——那是他事先藏好的最后底牌。
两人离开时,雪还在飘,轻得像灰。脚印很快被风抹平,只留下一串略深的冰面反光。森林重新合拢,静得近乎虚假。
而在背后,那个队长用极慢的速度调整呼吸,把疼痛切成一小段一小段,塞到意识的缝隙里。他在数心跳,数到第十下,确定对方走远,这才动手。通讯器在掌心里冰冷而坚硬,像一颗经过打磨的齿轮,准确地嵌入命运的轴心。
开关被压下,指尖轻轻一扣。
“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