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脉,那栋与世隔绝的二层小楼里,蓝景渊依旧静静地坐着,仿佛从始至终就没有移动过。
他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依旧散发着淡淡的苦涩香气。窗外夜色正浓,万籁俱寂,只有风穿过松林的涛声,如大海永恒的呼吸。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仿佛来自地壳深处,毫无预兆地打破了山谷的宁静。紧接着,整栋小楼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书桌上那只古朴的紫砂茶壶被震得跳了起来,“啪嗒”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但蓝景渊却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他只是慢慢地抬起头,将他那深邃的目光,像一口古井,望不见半点波澜,投向了那个方向——安城镇。
“老板……”
一个穿着旧式林业工人服装的“护林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书房的门口,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嘶哑,“刚才……安城镇的方向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爆炸。”
“初步测算,其爆炸当量约等于三百公斤的tNt炸药。”
“引爆点……就在我们之前锁定的那个‘目标’的最后失踪地点……”
“知道了。”蓝景渊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表情,仿佛那足以将一座仓库都夷为平地的剧烈爆炸,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烟火表演。
但如果有人能直视他那双深邃如星空般的眼眸,就会发现,在他的左眼,那只代表着洞悉人心的“阴瞳”的眼底深处,此刻正掀起滔天的骇浪。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开启了那足以洞悉整个棋局的上帝视角。
然后,他便“看”到了。
他“看”到在安城镇那片已经被彻底夷为平地的废墟上空,那团代表陈光的赤金色光芒,耀眼夺目,如同火焰般燃烧,在经历了一次最璀璨、最极致的爆发之后,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缓缓地黯淡了下去,最终彻底地熄灭,消失在了这片由无数人心所构成的奇异世界里。
死了。
那个拥有着和他同源的、本该是他这一生唯一的宿敌的“阳瞳”的继承者,就以如此惨烈、悲壮,又充满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他那短暂却又无比璀璨的一生。
按理说,他应该高兴,应该有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但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空虚。就像一个苦练了一辈子武功的绝世高手,终于等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唯一的对手,却发现对方竟然在决战的前夜因为一场微不足道的“意外”而自杀了。
这种一拳打在了空处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地乏味。
“一颗有意思的棋子罢了。”他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对何源说过的那句话,但这一次,他的语气中却少了几分掌控一切的淡定,多了几分无人能懂的萧索。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将目光投向了书房的墙角。在那里静静地摆放着一个黑色的、上面雕刻着神秘星图的木盒子。
【星辰之眼】。
他寻找了半辈子的圣物,如今终于回到了他的手中。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悦,因为他知道,这个盒子是残缺的。它缺少了最核心的钥匙,一把能开启它真正力量的钥匙。
而那把钥匙,就是……“阳瞳”的继承者之血,还有他这“阴瞳”继承者之血的混合。
如今钥匙已毁,那这个他梦寐以求的盒子,与一个普通的、贵重一点的木头盒子,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一股无名的怒火从他的心底升腾而起。他第一次对何源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产生了一丝真正的杀意。
但最终,他还是压下了这股杀意。因为他知道,棋子虽然废了,但棋局还在继续。他还需要何源这条还算听话的“狗”,去替他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活。
比如那个从爆炸中侥幸活下来的“叛徒”——李文才。
蓝景渊的“目光”再次穿透了数百公里的空间,锁定在了那个正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在瓢泼大雨中疯狂逃窜的身影之上。他“看”到李文才的内心,那片原本还残留着一丝淡金色光芒的区域,此刻已经被无边的、代表着恐惧和悔恨的黑色所彻底地吞噬。
这个曾经的“读书人”已经废了。他的精神、他的灵魂都已经在那场血腥的、惨烈的背叛中被彻底碾碎了。留着他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只会成为一个潜在的麻烦。
蓝景渊缓缓地拿起了桌子上那部红色的、内部加密的保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恭敬的声音,却不带一丝感情。
“挖地三尺,也要找到陈光的尸体,带回来。”
“清理掉那个叫李文才的垃圾。”
“另外,派人去一趟羊村。”
“把所有和陈光有关的人……”
“都处理干净。”
“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与他有关的痕迹。”
“明白!”
说完,蓝景渊便挂断了电话。他的脸上再次恢复了那毫无波澜的平静,仿佛刚才那几句足以决定几十条人命的冰冷命令,不是出自于他的口中。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那片在雨幕的笼罩下显得愈发深邃、神秘的原始林海。
良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
“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