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光最后那句问话,不轻不重,却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狠狠地烙在了赵屠户的心上。
“中毒?”
这两个字,比闹猪瘟还吓人!猪瘟是天灾,认了就完了。可中毒,那就是人祸!这要是传出去,他赵屠户家的猪肉,以后谁还敢买?他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赵屠户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是俺一个远房侄子,刚从山那边过来,手脚还算勤快,俺就让他帮忙割几天草……”
“把他叫来。”陈光的声音听来十分平静。
没一会儿,一个瘦猴似的、贼眉鼠眼的年轻人被带了过来。他一看到这阵仗,特别是陈光手里那株植物,眼神立刻就开始闪躲,腿肚子都哆嗦了。
“光……光大师傅,你……你找俺啥事?”
陈光没有跟他废话,只是将手里的植物递到他面前,淡淡地问道:“这东西,你认识吗?”
“不……不认识……”那年轻人眼神飘忽,死不承认。
“不认识?”陈光淡淡一笑,“这草叫‘紫茎龙葵’,根有剧毒。但你把它混在猪草里,不是想毒死猪,对吧?”
他没等对方回答,便用他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睛,盯着那个年轻人,缓缓说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汗毛倒竖的“真相”。
“你只是想让猪‘生病’。因为你早就听说,镇上的回春堂,钱掌柜,正在高价收一种得了‘红斑病’的病猪,说是什么罕见的药引子,一头能给这个数。”陈光伸出了五根手指,“五十块,对不对?”
那年轻人听到这话,就像被一道天雷劈中,当场瘫软在地,脸色惨白如纸。他想不通,这件事是他和钱掌柜暗中交易的秘密,这个陈光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下,全村人都炸了锅!原来这一切的祸根,竟然还是那个阴魂不散的钱掌柜!
“操他娘的钱掌柜!这老王八蛋是想把咱往死路上逼啊!”赵屠户气得火冒三丈,冲上去就要揍那个年轻人。
“爹,等等!”赵四一把拦住了他,然后转身,对着陈光,深深地鞠了一躬,“光哥,现在咋办?这毒,还有解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光身上。
陈光没再看那已经吓瘫了的年轻人,他走到猪圈边,看着那些奄奄一息的肥猪,用他那“神仙点化”的语言体系,开始点破其中的奥秘。
“这不是普通的毒,是中了‘见光煞’。”他指着猪身上的红斑,对众人解释道,“这草里的‘火毒’,猪吃了,毒就跑到皮肉里。平时没事,可只要一见到太阳,哪怕是天光,这‘火毒’就跟干柴见了火星子一样,在皮底下烧,把猪活活疼得吃不下饭。你们给它灌再多药汤子,只要它还见光,就等于是在火上浇油!”
这番话说得神乎其技,村民们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不懂,但感觉厉害极了。
“那……那咋治啊?”赵屠户急切地问。
陈光开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药方”。
“第一,立刻,马上,把所有猪都赶到最黑的屋子里去,用草帘子把门窗堵死,一点光都不能透进来!”
“第二,去,挖些新鲜的蒲公英,捣烂了,混上绿豆粉和水,给猪灌下去。一天三次。”
这“药方”一出,跟在后面看热闹的五爷,当场就笑出了声。
“哈哈哈!”他用拐杖指着陈光,对着身边的人嘲笑道,“你们瞅瞅,俺说啥来着?这就是个跳大神的!治病不用药,改用关禁闭了?他这是想让猪下蛋还是咋地?老赵,你可别听他的,他这是要把你家猪往死里折腾啊!”
赵屠户也有些犹豫,这法子,听着也太不靠谱了。
“爹!”赵四却猛地一跺脚,眼神坚定地说道,“俺信光哥的!光哥能把死人救活,就能把死猪救活!就按光哥说的办!”
赵屠户看着儿子,又看了看眼神平静的陈光,最终一咬牙:“好!就听光大师傅的!”
赵家父子立刻行动起来,在五爷等人幸灾乐祸的注视下,手忙脚乱地把猪往黑屋子里赶,又去挖蒲公英、磨绿豆粉。
奇迹,就在所有人的怀疑中,悄然发生了。
那些病猪被赶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里后,仅仅过了半个时辰,原本焦躁不安的哼唧声,就明显小了下去。在被灌下带着清凉气息的蒲公英绿豆汤后,到了晚上,竟然有几头猪开始主动哼哼唧唧地,用鼻子去拱食槽了!
第二天清晨,当赵屠户颤抖着手,揭开草帘子的一角,借着微光往里瞅时,他看到了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幕——十几头猪,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全都站了起来,正围着食槽,大口大口地吃着猪食!它们身上的红斑,也消退了大半!
“活了!活了!真的活了!”赵屠户激动得语无伦次,眼泪都飙了出来。
消息一传开,整个羊村又一次沸腾了!
如果说“点化白骨地”只是让他们震惊,那这手“起死回生”的医术,就让他们打心底里敬畏了!
赵屠户二话不说,当场就从家里拿出一百块钱,硬要塞给陈光,被陈光笑着拒绝了。而赵四,则在全村人的注视下,走到陈光面前,没有下跪,而是挺直了腰杆,用一种发自肺腑而又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
“光哥,以前是俺有眼不识泰山,是个混蛋。从今往后,俺赵四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指哪儿,俺打哪儿!谁敢跟你过不去,俺第一个削他!”
他身后,那帮平日里跟着他混的年轻人,也齐刷刷地站了出来,对着陈光,齐声喊道:“光哥!”
声势浩大,如同山呼海啸!
陈光看着他们,点了点头。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孤军奋战了。他有了第一支真正忠于自己的核心团队。
然而,就在这人心所向的时刻,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哼,歪门邪道!”
五爷拄着拐杖,脸色铁青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看着被众人簇拥的陈光,眼中充满了嫉妒和敌意。
“别以为你治好了几头猪,就能在村里无法无天了!”他厉声喝道,“你用的这些,都是些俺们看不懂的邪乎玩意儿!你这不是在救村子,你是在把咱村几百年的老规矩,都给毁了!”
陈光看着他,眼神平静:“五爷,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能让大家吃饱饭的,就是好规矩。”
“放屁!”五爷被戳到了痛处,气得跳脚,“你这是在动摇咱村的根!你治好了猪,那你敢不敢说,你那片‘白骨地’,就一定能长出庄稼来?那可是龙王爷的地盘,你那点邪术,在龙王爷面前,顶个屁用!”
他将矛头,再次引向了那个最终的、也是最大的赌约。
陈光笑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色厉内荏的老人,又看了看身后那些眼神已经变得无比狂热的年轻人,他知道,是时候给这场争论,画上一个句号了。
他迎着五爷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五爷,赌约,还有二十天。”
“到时候,咱们地里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