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回去了啊,”他声音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尾音轻轻拖长,像羽毛搔过心尖,“你也早点回来,等你哟。”
话音未落,他眼波一转,那双总是含着三分慵懒的眸子忽然亮了亮,嘴角勾起个狡黠的弧度。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下巴处轻轻一勾,随即朝玄熠的方向慢悠悠抛过来——那姿态算不上多么刻意,却像淬了蜜糖的钩子,把那点藏在寻常叮嘱里的亲昵,明晃晃地递到了对方面前。
抛完媚眼,他也不等玄熠回应,便笑着转身踏出门去,墨色的衣袂在夜色里划出个利落的弧线,只留下廊下那人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耳尖悄悄漫上一层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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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你们……就这样把集团交给我了?”
陆知毅捏着那份烫金股权转让书的手指微微发颤,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在他年轻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他视线扫过办公桌后靠在真皮座椅里的渊阙,对方鬓角新添的几缕银丝在日光下格外显眼,可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眼睛,此刻正坦荡地望着他,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不然呢?”渊阙抬手松了松领带,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颈间划过时,倒显出几分如释重负的慵懒,“你今年都二十一了,总不能让你玄叔叔待到七老八十,还得天天盯着董事会那帮老家伙吧?”
他说着往椅背上一靠,指尖在扶手上轻轻敲着:“再说了,你从十八岁进公司,市场部、项目部、风控组轮着转了个遍,去年那个东南亚的案子,不是你力排众议才拿下来的?现在集团上下,谁还敢说你是靠着我们俩的名头混日子?”
陆知毅喉结动了动,视线落在办公桌角落里那个相框上——照片里渊阙和玄熠并肩站在雪山脚下,玄熠正低头替渊阙理着被风吹乱的围巾,两人眼角的笑纹里都盛着阳光。
“可是……”陆知毅还想说什么,却被渊阙打断。
“没什么可是的。”渊阙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西装面料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玄叔叔这几年为了盯着海外业务,熬了多少通宵你不是没看见。现在该轮到你挑担子了,我们也该……”他顿了顿,嘴角勾起抹狡黠的笑,“去过过真正的二人世界了。”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陆知毅心头一震。他望着渊阙转身走向门口的背影,那人抬手挥了挥,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迫不及待的轻快:“文件我跟你玄叔叔都签好字了,从明天起,总裁办公室归你。对了——”
渊阙在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时眼里闪着促狭的光:“要是实在搞不定,记得给我们打视频电话。不过最好别打,耽误了我跟你玄叔叔的正事,可是要扣你年终奖的。”
门被轻轻带上,留下陆知毅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办公室里。阳光穿过玻璃幕墙,在他脚下铺展开一片明亮的光斑,那份沉甸甸的股权转让书在掌心渐渐有了温度。他忽然笑了笑,原来那些看似突然的放手背后,藏着的是两位长辈不动声色的铺垫,和一份终于可以卸下重担的、属于他们的温柔。
清晨的阳光漫过爬满常春藤的露台,落在藤椅上相偎的身影上。渊阙的银发被风拂得微乱,玄熠抬手替他别到耳后,指腹擦过他眼角的皱纹时,动作轻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当年说要在院子里种满山茶,你还说我折腾。”渊阙望着墙角那丛开得正盛的红山茶,声音里带着老人才有的沙哑,却藏着温软的笑意。他枯瘦的手指搭在玄熠手背上,骨节突出,却紧紧扣着,像是怕一松就会分开。
玄熠低笑一声,从藤篮里拿起条薄毯搭在两人腿上:“可不是折腾?那年冬天你非要自己修剪枝桠,结果摔在雪地里,膝盖肿得像馒头,还嘴硬说不疼。″
阳台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咚作响,是陆知毅去年送来的,说是特意找匠人定做的,铃舌上刻着两个小字——“相守”。渊阙侧头靠在玄熠肩上,鼻尖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又在看知毅那个新项目?”玄熠侧头看渊阙翻过一页报纸,指尖在某篇报道上敲了敲。
“这小子胆子越来越大,敢跟欧洲那边硬碰硬了。”渊阙抬眼时,眼底带着点笑意,“不过方案做得还行……″说道这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这具身体早年还是损伤很大。
玄熠眼尖,头疼?眼里的担忧像化不开的雾。
没事的阿熠,他顿了顿,忽然笑出声,你说,当年把集团扔给知毅,他是不是背地里骂我们俩不负责任?″
“骂就骂呗。”玄熠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反正我的责任,早就从盯着董事会,变成盯着你按时吃药了。″
阳光渐渐爬到他们交握的手上,把那些交错的纹路照得清晰。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渊阙眯起眼,看见玄熠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和很多年前在雪山脚下那张照片里的模样,慢慢重叠在一起。原来所谓白头偕老,不过是风把青丝吹成雪,而身边的人,始终握着你的手,从晨光熹微,到暮色四合。
【主人!结束了?我接到通知让我来找你了】小白的身体数据刚刚全部录入系统就下来正想给主人展示就看见躺在病床上的正是他的主人,【主…主人?你这是?】
渊阙现在是灵魂体,看着已经白发苍苍的玄熠红了眼眶,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他轻叹了一口气,才回答小白,【死了,看不出来?】
【啊,看出来了。】只是没反应过来。【那咱们前往下一个世界?】小白小心翼翼地试探,调出了时空通道的预览界面,淡蓝色的光在它身侧流转,【系统匹配到了新的坐标。】
“再等等。”渊阙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小白安静下来,光影形态微微收敛,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病房里很静,只有玄熠偶尔发出的、极轻极轻的叹息,和窗外不知疲倦的蝉鸣。渊阙就坐在那里,看着自己的爱人,用最后的时光,和他做着最漫长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