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已昏昏欲灭,玄熠侧卧着,目光落在身侧反复调整睡姿的渊阙身上。
锦被被翻得边角凌乱,那人肩线紧绷,连呼吸都比平日里沉了几分,显然是没真睡着。
“快睡。”玄熠的声音压得很低,混着帐外隐约的虫鸣,添了几分温软。
他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渊阙被汗湿的鬓角,又收回手,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的无奈,“不是累了?从下午回来就说腰酸,这会儿倒精神了。”
渊阙僵了下,背对着他的身子没再动,闷声道:“睡不着。”
帐外的风不知何时停了,只剩烛火偶尔噼啪轻响,将两人的影子映在帐壁上,忽明忽暗。
玄熠翻过身时,锦被摩擦着床单发出细碎声响,他支着胳膊看向渊阙,目光沉静得像深潭,连声音都比方才沉了几分:“那正好,我们来聊聊蛊虫的事情。”
渊阙原本还望着屋顶的目光顿了顿,缓缓转过来与他对视。
他指尖无意识地攥了攥身下的褥子,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没立刻开口。
玄熠没催,只静静等着,直到看见渊阙眼底的犹豫慢慢散去,才又接着问:“你何时知道自己中了蛊?”
他的语气很平,听不出太多情绪,可落在渊阙身上的目光却带着不易察的认真,像是要把他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记在心里。
烛火的光晕在渊阙垂落的眼睫上投下细碎阴影,他指尖蜷了蜷,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般发涩:“第一次入这景王府的时候。”
“所以你那次晕倒是因为蛊虫!”玄熠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原本覆在渊阙手背上的指尖猛地收紧,眼底翻涌着惊怒与后怕。
帐内的空气瞬间绷紧,烛火似也受了惊扰,火苗颤了颤。
玄熠盯着渊阙略微带着苍白的侧脸,语气里添了几分不易察的急切:“那你后面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想不通,明明知晓自己中了蛊,明明经历过那样凶险的晕厥,渊阙却偏偏将这件事瞒了下来,独自扛着这份苦楚。
渊阙喉结动了动,避开玄熠的目光,声音压得更低:“那时我们还不算交心,我……”
他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我怕你知道后,会觉得我是个麻烦,更怕这蛊虫会牵连到你。”毕竟景王府树敌颇多,若让人知晓他身中蛊术,指不定会用他来要挟玄熠。
玄熠听到这话,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闷又疼。
他伸手扳过渊阙的肩膀,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眼底的急切渐渐化为心疼:“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他指尖轻轻拭过渊阙眼下的淡青,声音放柔了些,“在我这儿,你从不是麻烦,倒是你,独自扛了这么久,就不怕我会担心吗?”
渊阙被玄熠扳着肩膀,撞进他满是心疼的眼底,鼻尖忽然一酸。
他抬手轻轻覆在玄熠攥着自己肩头的手背上,指腹蹭过对方微凉的指节,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对不起阿熠。”
烛火映着他眼底的歉意,连睫毛都泛着点湿意:“我不该瞒着你这么久,让你担心了。”
他顿了顿,微微直起身,额头轻轻抵上玄熠的额头,掌心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安抚,“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我亲自去一趟北疆。”玄熠抬手将渊阙颊边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不经意蹭过他微凉的耳廓,目光里满是笃定:“无忧草我会尽快寻得的。”
渊阙看着他眼底的急切,心口一暖,却又忍不住蹙眉:“寒雾谷太危险了,要不还是让下属去……
玄熠将渊阙往怀里又揽紧了些,下巴抵在他发顶,鼻尖萦绕着对方发丝间淡淡的药香,心口像被什么东西揪着,连声音都带了点不易察的哑:“阿渊,我想亲自去,想让你尽快不受折磨。″
渊阙沉默着垂眸,指尖在玄熠掌心轻轻摩挲,似在权衡利弊。片刻后,他抬眼看向玄熠:“让小白跟着。”
玄熠闻言愣了愣,眉梢微挑:“小白?你那小仆从?”
他想起那个总跟在渊阙身后,看着清秀文弱,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少年,实在难将“武功”二字与他联系起来,语气里难免带了点疑惑。
渊阙自然知晓他的顾虑,指尖轻轻点了点玄熠的手背,解释道:“你别瞧他模样软,他武功挺好的。”
他顿了顿,想起小白之前的光辉事迹。“他是我幼时就带在身边的,身手利落,还懂些追踪和解毒的法子,让他跟着你,我更放心些。”
他怕玄熠仍有疑虑,又补充道:“北疆寒雾谷复杂,多个人照应总是好的。而且小白心思细,能帮你留意些暗处的动静,也能替你打理些琐碎事,你专心找无忧草就好。”
说这话时,渊阙的语气很轻,却藏着满满的牵挂——他虽不能同去,却想让最信任的人陪在玄熠身边,替自己多护他一分。
玄熠看着渊阙眼底藏不住的牵挂,心中一暖,紧绷的眉梢渐渐舒展开来。
他抬手揉了揉渊阙的发顶,语气里带着几分妥协与温柔:“也好,有他跟着,你能安心,我也多份照应。”
帐外的夜露似乎更重了,风卷着落叶轻轻敲打着帐帘,发出细碎的声响。
玄伸手将渊阙往怀里又拥紧了些,让他的脸颊贴在自己温热的胸膛上,声音放得愈发轻柔:“很晚了,快睡吧。”
渊阙被他拥着,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气,他往玄熠怀里缩了缩,手臂轻轻环住对方的腰,闷声道:“知道了。”
玄熠感受到怀中人放松的姿态,唇角不自觉勾了勾,指尖仍在他后背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哄孩童入睡。
他能清晰地触到渊阙后颈处细微的肌肤纹理,也能闻见他发间淡淡的药香混着体温,渐渐驱散了夜里的凉意。
不知过了多久,玄熠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才小心翼翼地调整了姿势,让两人都睡得更舒服些。
窗外的月光透过帐帘的缝隙洒进来,在被褥上投下一缕银辉。
玄熠听着怀中人均匀的呼吸声,自己的睡意也渐渐涌上来,他收紧手臂,将渊阙抱得更紧了些,随后,便缓缓闭上了眼,与怀中人心意相通地,沉入了安稳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