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的,这个字竟脱口而出。渊阙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宴会厅里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中,祖父布满皱纹的手突然紧紧攥住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老人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却强撑着挺直脊背,对着惊愕的宾客们朗声道:我陆家后继有人!
而在大厅外:王小姐,那个病秧子竟然拒绝了和你联姻,而我也和他不对付。
他刻意停顿,眼尾余光瞥见王沁柠握着香槟杯的手指骤然收紧,不如…″魏峥没有说为什么不对付,扯上了玄家,王家一定不会和玄家作对的。
她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酒杯,猩红酒液在杯壁留下蜿蜒痕迹:我有什么好处吗?″
王小姐,我们将共赢。魏峥上前半步,西装革履的身影笼罩住少女纤细的轮廓。我的未婚妻是沈家大小姐,待老爷子百年之后...他话音未落。
王沁柠突然轻笑出声,颈间钻石项链随着动作轻晃:沈家除了沈雪还有个儿子。她指尖划过杯口,眼神带着猫科动物般的狡黠,听说沈总可是宠得很呢!″
不足为惧。魏峥将口袋里的定制手帕抽出一角擦拭指尖,像是在触碰什么脏污,他才11岁,性子也软弱。″他压低声音,吐字如毒蛇吐信,“所以,王小姐意下如何?”
可以,但是渊阙得归我。少女突然抬手,指尖悬在他领口的珍珠袖扣上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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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灯在穹顶折射出碎钻般的光晕,宴会厅里觥筹交错的喧闹声中,渊阙端着香槟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
他银白色西装上的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唇角噙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听着面前几位商界名流不着边际的恭维。
陆老这次可是发话了,以后还得多仰仗渊少啊。李董举杯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他脸上打转。
渊阙礼貌地碰了碰杯,余光瞥见角落里有人举起手机对着这边偷拍,心底泛起一丝冷笑——这些人表面奉承,实则都在试探陆家新继承人。
应付完最后一波客人,渊阙抬手看了眼腕表,指针已经划过八点三十分,玄熠跟着外祖父进书房已经快四十分钟了。
他倚在雕花立柱上,望着通往书房的长廊,忽然觉得周遭的热闹都变得索然无味。
真没意思。他轻声呢喃,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杯壁,发出有节奏的轻响。周围宾客的谈笑声仿佛都被隔绝在外,只剩下绵长的等待,和对哥哥隐隐的牵挂。
【主人主人,那个魏峥和王沁柠合起伙来了,王沁柠还妄想得到您呢,真是不自量力的家伙】小白的声音突然在脑海晌起。
青瓷杯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越的脆响。渊阙垂眸轻笑,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不自量力?他对着空气喃喃,尾音裹着几分冷意,倒不如说,这出戏码来得正是时候。水晶吊灯折射出森冷的光,将他眼底翻涌的暗芒尽数遮掩。
【主人,她往这边来了!】】声线里裹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走廊尽头传来高跟鞋叩击大理石的声响,当王沁柠水蓝色裙摆的一角率先闯入视线,他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温润无害的笑容。
真是巧啊,渊少。她刻意放软的声音黏在空气里,踩着十厘米红底鞋的脚尖又往前挪了半寸,胸口的钻石项链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刚才远远瞧见你了,就想着一定要来打个招呼,还我敬你一杯。″说着便递来一杯香槟。
渊阙倚着廊柱直起身子,银链吊坠从白衬衫领口滑落,在锁骨处荡出一道冷光。
他唇角扬起标准的十五度微笑,眼尾却未达笑意,伸手接过香槟时:王小姐这双高跟鞋,怕是走了不少心思?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泛红的耳垂,可惜鞋跟再高,也够不着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他将空杯重重砸在鎏金托盘上,杯底与金属碰撞的脆响惊得水晶吊灯微微震颤。
香槟气泡在喉间炸开,化作滚烫的热流灼烧着五脏六腑,混着后颈残留的玫瑰香水味,将所有感官都搅成一团混沌。
“王小姐的酒我也喝了,”他扯开领口那颗珍珠扣,喉结滚动时青筋在冷光灯下泛着青白,“你可以离开了。”尾音像浸在冰水里的刀刃,锋利中透着诡异的绵软。
耳畔炸开小白尖锐的电子音,【主人,你怎么喝了!!!】震得耳膜生疼。
他垂眸盯着地毯上蜿蜒的金线,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杯壁齿痕,余光瞥见暗处的魏峥。皮鞋尖碾过地面的香槟渍,指尖掐进掌心的刺痛让意识短暂清明,唇畔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将计就计】
踉跄着扶住雕花立柱的瞬间,他故意让西装肩线蹭过立柱尖锐的棱角。丝绸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衬衫最上方两颗扣子崩落,露出锁骨处大片泛红的皮肤。
他眯起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刻意歪斜的嘴角溢出断断续续的轻笑:“这酒...后劲真大啊...”染着酒渍的手指虚扶额头,将眼底转瞬即逝的寒光藏进微阖的眼睑里。
“渊少,我扶你去休息。”
王沁柠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款步上前,猩红指甲刚触到渊阙的袖口,就被他突然歪斜的身形撞得踉跄。
男人滚烫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带着香槟微苦的气息,西装下摆扫过她裸露的小腿,惊起细密的战栗。
【小白,玄熠还没出来吗?】
【啊,我看看哈,开门了,开门了】
她强压下眼底得逞的笑意,伸手去揽他的腰,却在指尖触到精瘦腰腹的瞬间,被渊阙突然反扣住手腕。
“别碰我。”
渊阙的声音沙哑得惊人,带着浓重鼻音。他垂落的发丝遮住眼睛,却遮不住嘴角勾起的弧度。
“滚开!”玄熠的怒吼像平地炸响的惊雷,黑色定制西装在急速移动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