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小子！”
朱元璋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几步走到朱瞻基面前。
蒲扇大的手掌在自己重孙的肩膀上拍了拍，满脸的欣赏。
“不愧是咱的重孙！刚才那场面，你小子居然面不改色，这份镇定，比你那两个叔叔强多了！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朱瞻基被夸得小脸通红，但还是挺直了腰板，努力做出一副沉稳的模样。
“皇爷爷过奖了。”
“哼！”
朱元璋话锋一转，目光扫向永乐帝身后的朱高煦和朱高燧，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再看看你那两个好儿子！老四，你可得看紧了！”
“一个比一个不是省油的灯！”
永乐帝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老爹的眼光毒辣，赶紧问道：“爹，高煦和高燧他们……怎么了？”
朱元璋冷笑，话语像刀子一样，直戳永乐帝的心窝子。
“怎么了？咱告诉你，你这两个儿子，将来，都得反！”
“什么？！”
永乐帝脸色狂变，瞳孔骤然收缩！
造反！
这两个字，是他这辈子最敏感的词！
他自己就是造反上位的，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中的血腥和残酷，也比任何人都害怕自己的后代走上同样的路！
手足相残，父子相疑！
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噩梦！
“爹，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永乐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咱跟你开这种玩笑？”朱元璋瞪着他，“你也不想想，你这个当爹的给他们做了个什么榜样！”
“你一个当叔叔的，能把你侄子的皇位抢了。”
“他们当兄弟的，为什么就不能抢自己兄弟的？”
“在他们眼里，你能干，他们也能干！”
朱元璋的话，每一个字都重重地敲在永乐帝的心上，让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是啊，自己是他们最好的“榜样”。
一个坏榜样。
“四弟，这事，你也有责任。”
一直没说话的太子朱标，此时也叹了口气，看向自己这个弟弟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责备。
“你教子无方啊。”
“大哥……”永乐帝嘴唇动了动，满脸的羞愧。
朱标继续说道：“你明知道高煦野心勃勃，却还给他画大饼。跟他说什么‘世子多疾，汝当勉励之’。”
“你这不是明晃晃地在暗示他，只要他努力，只要大哥的儿子没了，太子之位就是他的吗？”
“你这不是在养蛊吗！”
朱标的话，让永乐帝彻底无地自容。
他垂下头，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都快嵌进了肉里。
“大哥，我……我错了。”
他确实说过这话。
当时他只是想激励一下素有战功的朱高煦，同时敲打一下日益肥胖的太子朱高炽。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句话，竟然会成为儿子野心膨胀的催化剂！
看着永乐帝一副快要垮掉的模样，朱元璋终究还是心软了。
他走过去，拍了拍永乐帝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些。
“行了，事情还没发生呢！”
“再说了，现在不是有咱在吗？”
朱元璋挺直了腰杆，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油然而生。
“有咱老头子在这儿给你镇着，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敢动一下试试！”
“皇爷爷威武！”
一旁的朱瞻基立刻见缝插针，满眼崇拜地看着朱元璋，小马屁拍得震天响。
“有皇爷爷在，什么牛鬼蛇神都得靠边站！”
“哈哈哈！好孙儿！”朱元璋被逗得龙颜大悦，一把将朱瞻基揽过来，揉了揉他的脑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大殿里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
就在这时，年轻的燕王朱棣，一直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登基称帝、满脸沧桑的“自己”，心里翻江倒海，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永乐帝也注意到了年轻的自己，眼神复杂地走了过去。
“怎么，吓到了？”
年轻的朱棣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他看着未来的自己，低声说道：“我……我只是不敢相信。我……我怎么会有胆子……干出那种事……”
他连“造反”两个字都不敢说出口。
在他心里，父皇朱元璋是天，大哥朱标是不可动摇的储君，他从未想过要去挑战这种秩序。
“哼，你没胆子？”
朱元璋又凑了过来，斜着眼睛打量着自己这个年轻时的四儿子，话里带着几分调侃。
“要不，咱现在就让你们俩换换？”
“让他回来当燕王，你，现在就去坐那把龙椅，怎么样？”
“爹！”
“父皇！”
永乐帝和朱标同时惊呼。
而年轻的朱棣，更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额头死死地贴着冰冷的金砖，全身抖得和筛糠一样。
“父皇饶命！父皇饶命啊！”
“儿臣不敢！儿臣对大哥忠心耿耿，对大明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求父皇明鉴啊！”
他以为这是父皇在试探他，是在敲打他！
帝王心术，深不可测。
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朱元璋这种千古一帝。
看着被吓得快要哭出来的四弟，朱标于心不忍，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同时无奈地对朱元璋说：
“爹，您就别再吓唬四弟了。”
“您看把他给吓的。”
朱元璋撇了撇嘴，没再多说。
一场小小的风波过去，时靖摸了摸鼻子，站出来打破了这略显尴尬的局面。
“陛下，诸位，我们是不是该去坤宁宫看看了？”
“皇后娘娘的病，可不能再拖了。”
一句话，点醒了永乐帝。
他猛地回过神来，脸上瞬间写满了焦急和担忧。
“对对对！妙云！”
“时靖，快！快随朕去坤宁宫！”
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时靖身上了。
……
坤宁宫。
寝殿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皇后徐妙云斜倚在床榻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病态的憔悴。
宫女太监们小心翼翼地伺候在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了。
“吱呀——”
殿门被推开。
一行人鱼贯而入。
徐妙云虚弱地抬起眼，当她的目光落在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男子身上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张脸，是她最熟悉的面孔。
可是……怎么会这么年轻？
英武，挺拔，眉宇间虽然带着几分桀骜，却没有后来那份历经风霜的帝王深沉。
“四郎……？”
徐妙云轻声呼唤，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你怎么……变年轻了？”
走在前面的，正是年轻时的燕王朱棣。
他听到这声“四郎”，也是一愣，随即看到病榻上那个虽然憔悴却依旧风华绝代的女子，脸颊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