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看到儿子红肿的脸颊,心疼得眼圈都红了,但她还是先走到了朱高炽身边,拍着他的后背劝道:“老爷,您消消气,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瞻基还是个孩子……”
“孩子?他都敢教唆老子造反了!他还算个孩子?!”朱高炽依旧怒气冲冲。
张氏回头,瞪了朱瞻基一眼厉声道:“混账东西!还不给你爹跪下认错!”
朱瞻基脖子一梗,还想说什么。
张氏的眼神变得无比严厉:“跪下!”
朱瞻基最终还是屈服了。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
“儿子……知错了。”
张氏这才松了口气,她扶着朱高炽坐下,又给孙氏使了个眼色,让她去扶朱瞻基。
然后,她才压低了声音,对朱高炽说道:“老爷,瞻基是混账,是该打。可……他刚才说的话,您真的就一点都没往心里去吗?”
朱高炽沉默了。
张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汉王和赵王是什么性子,您比谁都清楚。这些年,您这个太子是怎么当过来的,咱们心里都有数。要是皇上真的把位子传给了汉王……您觉得,咱们一家,还有活路吗?”
这番话,比朱瞻基的质问要温和,但分量却更重。
朱高炽的身体僵住了。
他可以不在乎皇位,但他不能不在乎妻儿的性命。
虚空之中,朱棣看到这一幕,急得直跺脚。
“这个婆娘!她怎么也跟着掺和!高炽本来就心软,她这么一说,不是火上浇油吗!”
朱元璋却看得津津有味。
“咱看未必。这个张氏,有勇有谋,是个厉害角色。高炽这个‘仁’,有时候是优点,有时候就是致命的弱点。有她在旁边敲打着,挺好。”
寝殿内。
朱高炽沉默了许久,抬起头,看向跪在地上的儿子,声音里已经没了怒火,只剩下疲惫和沉重。
“瞻基,你起来吧。”
“你跟爹说实话,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瞻基站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将榆木川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从皇爷爷病危,到汉王、赵王封锁大营,再到他如何带着亲信杀出重围,连夜赶回北京。
朱高炽听得心惊肉跳。
“这么说……老二和老三,已经掌控了榆木川的大军?”朱高炽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那可是大明最精锐的边军!
若是他们带着大军南下,以“清君侧”的名义杀到北京城下,自己拿什么抵挡?
靠北京城里这点守军?
简直是螳臂当车!
“爹,我们没有退路了。”
朱瞻基看着父亲的眼睛说道。
“要么,咱们现在就收拾东西,乖乖去南京等死。”
“要么……就拼一把!”
他说着,忽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他将布帛一层层揭开。
当那一方温润洁白,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的玉印,出现在朱高炽面前时,整个寝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传国玉玺!
朱高炽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都停滞了。
他盯着那方玉玺,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不敢置信。
这东西,怎么会在瞻基手里?!
虚空之中,朱元璋和朱棣也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传国玉玺!”朱元璋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朱棣的眼神无比复杂。
他比谁都清楚,这方玉玺对于一个帝王,对于一个有志于皇位的人,意味着什么。
那是天命!
是正统!
“高炽……他会怎么选?”朱棣喃喃自语。
他看到,画面里,自己的儿子朱高炽,伸出了那只肥胖的手,抚上了那方玉玺。
当指尖触碰到玉玺那冰凉而坚硬的质感时,朱高炽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朱瞻基。
那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你有多少人?”朱高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朱瞻基心中一喜,知道父亲已经下定决心!
“回父亲,儿子在京中,联络了心向东宫的杨士奇、于谦等几位大人。另有锦衣卫指挥使樊忠,愿为我们效力!此外,儿子还秘密豢养了五百死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朱高炽听完,却摇了摇头。
“不够。”
“远远不够。”
“汉王和赵王手握数十万大军,你这点人,连塞牙缝都不够。”
朱瞻基顿时有些急了:“那……那怎么办?”
朱高炽冷冷一笑。
“打仗,不是光靠杀人就行的。”
“人心,比刀剑更有用。”
“你立刻连夜返回榆木川,记住,一定要秘密潜回去,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明天一早,我会召集百官,宣布……登基!”
“然后,我会以新君的名义,连下三道旨意。”
朱高炽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道,昭告天下,父皇大行,举国致哀。”
“第二道,大赦天下。凡非十恶不赦之罪,皆可赦免。”
“第三道,”朱高炽顿了顿,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传旨榆木川,边关将士征战辛苦,劳苦功高,朕心甚慰。着每人赏赐三月钱粮,即刻解散,还乡与家人团聚!”
朱瞻基听到最后一道旨意,眼睛亮了!
实在是高!
釜底抽薪!
那些大头兵跟着汉王赵王造反,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升官发财吗?
现在新皇帝登基,不仅给钱给粮,还放他们回家抱老婆孩子,谁还愿意跟着你提着脑袋玩命?
这一招下去,汉王和赵王的大军,就会土崩瓦解!
“儿子明白了!”朱瞻基重重点头。
他没有再多说一句废话,对着朱高炽和张氏深深一拜,转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次日。
太子朱高炽于奉天殿登基,改元洪熙。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而此时的榆木川大营,依旧被肃杀的气氛所笼罩。
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正率领着大军,将皇帝的营帐围得水泄不通。
朱高煦一身戎装,按着腰间的佩刀,脸上是志在必得的笑容。
“三弟,你说大哥现在是不是已经急得火烧眉毛了?”
朱高燧嘿嘿一笑:“他急也没用。这京城到榆木川,快马加鞭也要好几天。等他的救兵到了,咱们爹的‘遗诏’早就传遍天下了!”
“哈哈哈哈!”朱高煦得意地大笑,“等我登基之后,一定封你做个逍遥王爷!”
就在兄弟俩做着皇帝梦的时候,一个亲兵匆匆来报。
“报!王爷,帐外有个自称于谦的御史,说有要事求见!”
“于谦?”朱高煦皱了皱眉。
“让他进来!我倒要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样!”
很快,于谦,昂首走进了大帐。
“大胆于谦!见我二位王爷,为何不跪?!”朱高煦厉声喝道。
于谦面不改色,只是看着他们。
“奉新君旨意,前来宣诏。”
“永乐大帝于榆木川宾天,太子朱高炽已于今日即皇帝位,年号洪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