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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明七年春,魏州(今河北大名)的春风里还裹着北地残存的寒冽,却被满城的旌旗与鼓乐烘得燥热起来。

这座自唐末便是河北重镇的城池,此刻如同一尊蓄势待发的巨兽,城墙之上,甲胄鲜明的士兵手持长戟,腰间横刀悬着铜铃,稍一动作便叮当作响。

城门内外,运送粮草的牛车排成长龙,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留下深浅不一的辙痕,混着马蹄声、吆喝声,织成乱世里最喧嚣的乐章。

城北的校场被临时改造成登基大典的祭坛,一座高三丈的土台拔地而起,台基由青石垒砌,每块石头上都刻着云纹,虽不及洛阳宫阙那般精致,却透着一股北地军人的雄浑。

土台顶端,铺着明黄色的绸缎,正中摆着一张紫檀木案,案上放着传国玉玺——这枚玉玺并非唐室正统,是李存勖去年从梁军败将手中缴获的,此刻却被红绸裹着,在春日里泛着温润的光。

晋王李存勖立于高台之上,身形挺拔如松。

他身着的十二章纹衮服,玄色衣料上绣着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种纹样,每一针每一线都由广陵最好的绣工缝制,日纹在左肩,月纹在右肩,星辰缀于后背,行走间仿佛携着天地乾坤。

头顶的十二旒冕冠,白玉串成的旒珠垂在眼前,微微晃动却不遮他的目光——那是一双经历过数十场血战的眼睛,眼尾刻着细纹,瞳孔深如寒潭,此刻正俯瞰着台下万千将士,目光扫过之处,连最桀骜的老兵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脊梁。

“时辰到——”

礼官的声音穿透鼓乐,带着几分嘶哑的庄重。

这位礼官原是唐室旧臣,天佑四年朱温篡唐后便隐居魏州,直到李存勖占据河北才被请出,此刻他手持象牙笏板,鬓发斑白的头颅微微颤抖,却仍竭力维持着礼制的规整。

随着礼官一声令下,鼙鼓骤停,编钟与编磬的乐声缓缓响起,清越的音色漫过校场,落在每个人的耳中。

李存勖缓步走到案前,先是整理了衮服的衣摆,而后转身面对南方——那是长安与洛阳的方向,是唐室故都的所在。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时,三支锈迹斑斑的箭矢静静躺在其中。

“父亲,”李存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台下,“孩儿今日,要圆您的心愿了。”

台下将士皆知这三支箭的来历——那是二十年前,李克用临终前交给李存勖的“三矢之誓”:一矢讨刘仁恭,一矢击契丹,一矢灭朱梁。如今刘仁恭已被擒,契丹被逐回北方,唯有朱梁仍在中原苟延残喘。此刻李存勖举起锦盒,将三支箭高高举起,朗声道:“昔年先父遗命,要孩儿复唐祚、诛篡逆!今梁军大败于淮水,朱友贞已如丧家之犬,此乃天赐良机——朕,岂能再等?”

“朕,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存勖将锦盒重重放在案上,三支箭撞击木案的脆响,竟压过了编磬的乐声。

他抬手拂开眼前的旒珠,目光如炬,扫过台下密密麻麻的将士:“朱梁篡逆,荼毒天下,自朱温弑昭宗、立哀帝,再到朱友珪杀父、朱友贞弑兄,乱伦悖逆,罄竹难书!朕乃唐室后裔(李存勖自称是唐高祖李渊的堂弟后裔),今日承继大统,光复唐祚!改元同光,国号大唐!”

“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骤然爆发,将士们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长戟如林,横刀映日,连校场边缘的民夫都跟着高呼,声音震得台基上的青石都微微颤动。几个老兵想起这些年与梁军厮杀的苦楚,想起战死的袍泽,竟抹起了眼泪,却仍用力喊着“万岁”,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与期盼都喊出来。

礼官趁热打铁,展开手中的诏书,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梁无道,神器更易,朕承天命,抚慰万方。自天佑以来,中原涂炭,百姓流离,皆因朱氏窃国、穷兵黩武。今朕登大宝,定当扫平妖孽,还天下太平!即日起,兴兵讨梁,光复中原!凡愿随朕讨逆者,皆赐良田百亩;凡能斩朱友贞首级者,封万户侯!钦此——”

诏书读罢,李存勖亲自走下高台,翻身上马。他的坐骑是一匹乌骓马,名为“踏雪”,是去年从契丹人手中夺得的,此刻通身黑毛油亮,唯有四蹄雪白,见主人翻身上背,竟仰头嘶鸣一声,像是在呼应台下的呐喊。

李存勖勒住缰绳,拔出腰间的横刀,刀刃在春日里闪着寒光:“诸将听令!三日之后,兵发杨刘,直取汴梁!”

“诺!”

将士们齐声应和,声音里满是激昂。此刻的魏州城,旌旗蔽日,鼓乐再响,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铁血与希望的味道——对于这些常年征战的士兵来说,李存勖称帝,不仅是改朝换代,更是一场即将到来的胜利的预兆。

消息如插翅般飞传四方。

快马从魏州出发,一路向南,经相州、滑州,不到三日便抵达了汴梁。这座大梁的都城,此刻却没有半分都城的繁华,反而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萧条。

汴梁皇宫的紫宸殿里,梁末帝朱友贞正坐在龙椅上,手中捧着一杯温热的茶汤。他穿着一身赭黄色的龙袍,却显得有些宽大——自从去年梁军在淮水大败后,他便日渐消瘦,颧骨凸起,眼窝深陷,唯有一双眼睛还透着几分焦躁。

殿内的梁柱上,原本雕刻的龙纹已有些斑驳,墙角甚至能看到蛛网,几个宫女拿着拂尘轻轻打扫,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皇帝。

“陛下,魏州急报——”

内侍监的声音带着颤抖,从殿外传来。朱友贞握着茶盏的手猛地一紧,茶汤溅出几滴,落在龙袍上,留下深色的印子。他没有在意,只是急声道:“进来!”

内侍监捧着一份奏折,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了殿,膝盖一软便跪在地上,声音发颤:“启奏陛下...晋王李存勖...在魏州称帝了!国号大唐,改元同光,还...还下诏要兴兵讨梁...”

“哐当!”

朱友贞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青瓷碎片四溅,滚烫的茶汤洒在他的龙靴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看着内侍监,嘴唇哆嗦着:“李存勖...称帝了?他怎敢...怎敢!”

他猛地站起身,龙袍的下摆扫过案上的奏折,纸张散落一地。“朕待他不薄!当年他父亲李克用死时,朕还派人去吊唁!他竟敢称帝?竟敢称唐室后裔?”朱友贞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他就是个沙陀蛮夷!也配登大宝?!”

殿内群臣早已闻讯赶来,此刻都垂着头站在两侧,个个面如土色。

宰相赵岩站在最前面,他穿着一身紫色的官袍,腰间系着金鱼袋,却显得有些局促——这位赵岩是朱温的女婿,靠着外戚身份爬上宰相之位,平日里专权跋扈,此刻却连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赵岩才颤颤巍巍地开口:“陛下,晋王...不,唐帝李存勖既已称帝,必全力攻梁。我军新败于淮水,兵力空虚,淮北诸州守兵不足,若李存勖从杨刘渡河,再加上吴军可能北上...我军两线作战,恐...恐难支撑。”

“支撑?”朱友贞猛地转头,眼中布满血丝,像是要吃人,“你让朕怎么支撑?国库空了!士兵逃了!淮水那边,徐天的吴军还在寿州虎视眈眈!你告诉朕,怎么支撑?难道天要亡我大梁不成?”

赵岩“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为今之计,唯有...唯有与吴修好。”

“与徐天修好?”朱友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他刚刚大败我军,杀了朕三万将士!如今正要趁势北上,岂会与朕修好?赵岩,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陛下明鉴!”赵岩急声道,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徐天虽强,终究是陛下的姐夫——王后朱氏,乃是陛下的亲姐姐。而李存勖已称帝,若其攻破汴梁,必不会容我朱氏宗庙!徐天的王后毕竟是我大梁公主,也算姻亲。若许以重利,比如淮北诸州,或可说其北上抗唐,至少能解汴梁之围。”

一旁的崇政院使李振也连忙附和。

李振是梁国的老臣,当年朱温篡唐时,便是他建议诛杀唐室大臣,素有“鸱枭”之称,此刻他也躬身道:“赵相所言极是。淮北徐、颍、蔡、亳、宋五州,本就靠近吴境,我军已无力驻守。不如割让与徐天,请其出兵抗唐。待唐军与吴军厮杀,无论孰胜孰败,必两败俱伤。届时我军可重整兵力,断徐天后路,坐收渔利——此乃驱虎吞狼之计啊!”

朱友贞颓然坐回龙椅,双手撑着额头,苦笑道:“驱虎吞狼?这岂不是引狼入室,饮鸩止渴?若徐天战胜李存勖,转头便可攻汴梁;若其战败,李存勖照样不会放过朕。你们...你们这是要把朕往绝路上逼啊!”

“陛下!”

殿内的宗室亲王们见状,纷纷跪倒在地,哭声此起彼伏。越王朱友雍是朱友贞的弟弟,此刻哭得涕泗横流:“陛下!为今之计,唯有如此啊!若汴梁城破,我朱氏一门恐遭灭顶之灾!当年父王,杀了多少唐室宗亲?李存勖若来,必不会饶过我们!”

“是啊陛下!”曹王朱友诲也跟着哭求,“割让五州总比亡国好!只要大梁还在,日后总有机会收复失地啊!”

朱友贞看着跪满一地的宗亲大臣,听着他们的哭声,只觉得一阵心灰意冷。

他想起父亲朱温当年何等威风,灭唐建梁,占据中原,可如今传到他手中,却成了这副模样——外有强敌,内无兵力,连宗室大臣都只想着保命。

他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疲惫:“也罢...那就遣使议和。但,谁愿为使?”

方才还哭求不休的宗亲大臣们,顿时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低着头,缩着脖子,不敢与皇帝对视。谁不知道徐天如今兵锋正盛?

寿州一战,梁军三万将士阵亡,段凝大将因战败被下狱,徐天对梁军恨之入骨,此刻去吴军大营当使者,说不定刚到就被砍了脑袋——这种送死的差事,没人愿意去。

朱友贞见状,怒火再次涌上心头,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吼道:“难道要朕亲自去求他不成?!你们平日里拿着朝廷的俸禄,享着荣华富贵,如今国家危难,竟无一人愿为朕分忧?!”

殿内死寂一片,只有朱友贞的喘息声在回荡。就在此时,一人从群臣中越众而出,朗声道:“臣愿往!”

众人望去,只见此人身着青色官袍,腰间系着银鱼袋,面容清瘦,却透着一股沉稳之气——正是礼部侍郎萧顷。

萧顷出身南朝萧梁后裔,虽在梁国为官,却素来清正,不结党营私,平日里只埋头处理礼仪典章,在朝中虽无实权,却颇受敬重。

朱友贞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有惊讶,有感激,还有几分疑虑:“萧爱卿...你可想清楚了?徐天此人,素来强硬,寿州一战后,更是对我大梁敌意甚深。他未必会给朕这个面子,你此去...恐有性命之忧。”

萧顷躬身行礼,动作从容不迫:“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自陛下登基以来,臣历任太常博士、礼部郎中,至今已八年。大梁若亡,臣亦无颜苟活。国家危难之际,岂能惜身?纵是刀山火海,臣也愿往一试——若能为大梁求来一线生机,臣死而无憾。”

朱友贞感动不已,亲自走下龙椅,扶起萧顷。

他的手指触到萧顷的手臂,只觉得对方的衣袖下满是骨头,竟这般清瘦。“爱卿真忠臣也!”朱友贞的声音带着哽咽,“若满朝文武皆如爱卿,大梁何至于此!”

当下君臣议定:割让淮北徐、颍、蔡、亳、宋五州与吴;请徐天出兵北上,共抗后唐;吴军沿途粮草,皆由梁军供应。萧顷即日启程,携带割地契约与梁国的国书,前往寿州(今安徽寿县)的吴军大营。

临行前,萧顷回到家中,只带了一个小厮,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与一本《礼记》。他的妻子哭着劝他:“老爷,徐天是虎狼之人,此去必无好结果,不如辞官归隐,好歹留条性命啊!”

萧顷抚摸着妻子的头发,眼中满是温柔,却语气坚定:“我若不去,谁去?大梁若亡,我们这些臣子,又能归隐到哪里去?你放心,我身为礼部侍郎,掌天下礼仪,徐天即便再恨梁国,也不会轻易杀一个使臣——他若想称帝,便需顾及天下名声。”

次日清晨,萧顷带着小厮,乘坐一辆简陋的马车,从汴梁南门出发。

马车驶出城门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汴梁的城墙——那是朱温当年下令加固的,高达三丈,厚两丈,此刻却显得如此脆弱。

城外的官道上,随处可见逃荒的流民,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还有几个梁军的残兵,拄着断戟,一步步往南走,像是在寻找生路。

“大人,我们要走多久才能到寿州?”小厮忍不住问道。

萧顷掀开马车窗帘,看着窗外的荒凉景象,叹道:“从汴梁到寿州,走涡水漕运最快,约莫五日。只是如今乱世,漕运早已不通,只能走陆路——怕是要十日才能到。”

果然,接下来的路程异常艰难。

他们走的陆路,原本是唐末的驿道,此刻却坑坑洼洼,到处都是马蹄印与车轮辙。

途中遇到过几伙山贼,幸好萧顷提前带了一些银两,才得以脱身;还遇到过梁军的散兵,见他们是朝廷使者,不仅没有为难,反而求着萧顷带他们去寿州——这些士兵早已厌倦了战争,只想找条活路。

走了八日,他们才抵达颍州境内。

颍州是淮北五州之一,此刻梁军的守将早已弃城而逃,城内一片混乱,百姓们关门闭户,唯有几个吴军的斥候在城外巡逻。

萧顷出示了梁国的使者符节,才被斥候引着,往寿州方向去。

越靠近寿州,吴军的军容便越整齐。

沿途的官道上,吴军的士兵正忙着修建营寨,黑色的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旗帜上绣着金色的朱雀图案,随风飘动。

每个营寨外都竖着拒马,士兵们手持长枪,警惕地盯着过往行人,与梁军的疲弱形成鲜明对比。

第十日午后,萧顷终于抵达了寿州城外的吴军大营。

大营依山傍水,营寨连绵数十里,黑色的帐篷如同一朵朵蘑菇,整齐地排列着。营门口,两个身高八尺的士兵手持长戟,腰间挎着环首刀,见萧顷到来,厉声喝问:“来者何人?”

“大梁礼部侍郎萧顷,奉梁帝之命,求见吴王殿下。”萧顷从容应答,拿出使者符节。

士兵验过符节后,一人入营通报,另一人则引着萧顷在营外等候。

萧顷站在营门口,望着吴军大营的景象,心中不禁感慨:徐天能在短短几年内崛起,果然有过人之处——这般严明的军纪,这般整齐的营垒,怕是连当年的唐军都比不上。

不多时,营内传来消息,让萧顷入营。

引他入营的是一个吴军的校尉,身着黑色皮甲,步伐沉稳。营内的道路两旁,士兵们正在操练,有的在练习长枪刺杀,有的在练习骑射,呐喊声此起彼伏,充满了活力。

偶尔能看到几个俘虏的梁军士兵,正在搬运粮草,虽然衣衫破旧,却没有被虐待的迹象——这让萧顷稍稍松了口气。

穿过层层营寨,终于抵达了中军大帐。大帐由黑色的绸缎制成,门口挂着两盏气死风灯,帐前站着八个手持斧钺的卫兵,个个面无表情,眼神锐利。校尉掀开帐帘,躬身道:“大人,请进。”

萧顷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大帐。

帐内的布置简洁却不失威严。

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案几,案上放着一幅巨幅地图,标注着中原各州的地形,还用红色的墨汁圈出了唐军与梁军的布防。

案后坐着一人,身着紫色的王袍,腰间系着玉带,面容刚毅,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正是吴王徐天。

徐天的两侧,坐着几位将领与谋士。左边第一位是亲军都指挥使杜仲,身材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那是当年与梁军作战时留下的;旁边是工部尚书王神机,穿着青色官袍,手中拿着一把算盘,似乎还在计算着什么。右边坐着两位年轻的谋士,一个是行军参谋张文,面色白净,手中拿着一卷竹简;另一个是行军参谋赵瑾,眼神锐利,正盯着萧顷,像是在打量什么。

“大梁礼部侍郎萧顷,奉吾皇之命,拜见吴王殿下。”萧顷躬身行礼,动作标准,没有半分谄媚,也没有半分怯懦。

徐天淡淡一笑,手指敲击着案几,发出“笃笃”的声响:“萧侍郎不必多礼。朱友贞派你来,所为何事?总不会是来给孤道贺的吧?”

萧顷直起身,不卑不亢地说道:“吾皇愿与吴王修万世之好,共抗伪唐。为表诚意,吾皇决定将淮北徐、颍、蔡、亳、宋五州割让与吴。另请吴王出兵北上,夹击伪唐李存勖。吴军沿途所需粮草,皆由我朝供应——这是割地契约与国书,请吴王过目。”

说罢,萧顷从怀中取出一卷黄色的绸缎(梁国国书)与一本羊皮册(割地契约),递给旁边的校尉,由校尉转呈给徐天。

帐中顿时一片哗然。杜仲首先开口,声音洪亮:“大王!这可是好事啊!淮北五州是产粮之地,若能得到这五州,我军粮草便不愁了!而且借道北上,正好能直取汴梁,省了不少功夫!”

“杜将军此言差矣!”赵瑾立即反驳,他站起身,指着地图上的淮北地区,“淮北五州虽好,却是个陷阱!朱友贞让我们北上抗唐,无非是想让我们与李存勖两败俱伤。若我军陷入苦战,他必会断我粮道,截我后路——到时候我们前有唐军,后有梁军,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张文也点头附和:“赵参军所言极是。李存勖新定河北,士气正盛,麾下有郭崇韬、李嗣源等名将,兵力不下十万。我军若北上,至少需出兵八万,寿州后方空虚,若梁军趁机来攻,我们首尾难顾。”

王神机放下算盘,慢悠悠地说道:“臣算过一笔账。若我军北上,十万大军每日需粮草两千石,从寿州到魏州,行程半月,需备三万石;若与唐军作战,至少需三个月,粮草消耗约十八万石。梁军虽承诺供应粮草,但他们国库空虚,能否兑现还是个问题——万一他们只给一部分,后续不给了,我们怎么办?”

众将纷纷议论起来,有的赞同接受条件,认为机不可失;有的反对,担心腹背受敌;还有的建议先取汴梁,再北伐唐军。

帐内的声音越来越大,连萧顷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没想到吴军内部的分歧竟如此之大。

徐天却始终面不改色,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拿起案上的茶杯,抿一口茶水。待众人议论渐歇,他才缓缓开口:“诸位所言皆有道理。李存勖称帝,确实打乱了天下格局。与朱友贞合作,确如饮鸩止渴,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变得坚定:“若我们拒绝,李存勖必会先灭梁国,再挥师南下。到那时,他占据中原,粮草充足,我们再想北伐,难如登天。”

说罢,徐天看向萧顷,问道:“萧侍郎,朱友贞承诺供应粮草,可有具体的数额与交付方式?”

萧顷躬身答道:“吾皇承诺,吴军北上时,先交付五万石粮草于宋州,后续粮草每月交付三万石,直至战争结束。交付方式可由梁军运至吴军指定地点,也可由吴军派人去梁军粮仓领取。”

“五万石?”徐天冷笑一声,“朱友贞倒是大方。只是孤凭什么信他?寿州一战,他承诺给段凝援军,结果段凝等到死都没见到援军。万一孤北上抗唐,他在背后捅刀子,或者故意拖延粮草,怎么办?”

萧顷正色道:“吴王放心,吾皇以大梁皇室的信誉担保。况且,伪唐若得势,于吴国亦非好事。李存勖既已称帝,必欲一统天下,岂会容吴国独善其身?吴王与吾皇虽有旧怨,但如今大敌当前,当以大局为重。”

“大局为重?”徐天站起身,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汴梁的位置,“孤的大局,是在汴梁的皇宫里登基称帝,不是帮朱友贞续命。萧侍郎远来辛苦,先下去歇息吧。此事关系重大,孤需与众人商议。”

说完,他吩咐校尉带萧顷下去休息,帐内众人则继续议事。

“大王,依臣之见,可答应朱友贞的请求,但需加几个条件。”张文突然开口说道。

徐天看向他:“哦?你有什么想法?”

张文走到地图前,指着棣州说道:“第一,让梁军先行交付十万石粮草,置于莱州,由我军看管——莱州靠海,我军水师可随时接应,即便梁军断粮,我们也能从海上运粮。第二,淮北五州需即刻交割,我军派兵接管,确保后路安全。第三,让朱友贞派三万兵马,由段凝统领,归大王统一指挥——段凝是梁军大将,若他在我军麾下,朱友贞便不敢轻易反水。”

赵瑾补充道:“还有第四,需与朱友贞签订盟约,若梁军有任何不轨之举,我军有权回师攻汴梁,且淮北五州永不归还。”

杜仲拍着大腿赞道:“好主意!这样一来,朱友贞就算想耍花招,也得掂量掂量!”

徐天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你们说得有道理。不过,段凝是寿州之战的败将,让他统领梁军,他会不会心生怨恨,暗中搞鬼?”

“大王放心!”杜仲笑道,“段凝如今还在汴梁大狱中,当初饶他一命送回汴梁,如今又救他出狱,其看中名声,为人正直,轻易不会反水。”

徐天沉吟片刻,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们先下去准备,明日再议。”

众将退出后,徐天独坐帐中,对着地图沉思。烛火摇曳,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他想起自己当年在广陵起兵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将领,如今却成了割据淮南的吴王,距离天下之主只有一步之遥——这一步,却也是最艰难的一步。

“大王还在犹豫?”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帐外传来。徐天抬头,见朱清珞端着一碗参汤走进来。

她身着淡粉色的宫装,头上插着一支碧玉簪,脸上带着几分疲惫——她本在广陵处理后宫事务,听说李存勖称帝,担心徐天的安危,便亲自赶来寿州劳军,一路舟车劳顿,还未好好歇息。

徐天接过参汤,放在案上,叹道:“清珞,你来得正好。你说,孤该答应你皇弟的请求吗?”

朱清珞在他身边坐下,轻声道:“妾身是吴国的王后,一切当以吴国利益为重。皇弟...他此举,必非真心与吴国修好,不过是想借大王之手挡唐军罢了。但若能利用这个机会,得到淮北五州,再借道北上,却是天赐良机——乱世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徐天握住她的手,手指感受到她掌心的微凉:“若是你处在孤的位置,会如何抉择?”

朱清珞沉吟片刻,道:“妾身以为,可答应皇弟的请求,但需做好万全准备。第一,让水师都督徐忠率领船队进驻棣莱州,确保粮草运输安全;第二,派节度使周本率军接管淮北五州,安抚百姓,征集粮草,作为北伐的后方基地;第三,与唐军交战时,速战速决,不可陷入持久战,以免给梁军可乘之机。”

徐天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好一个万全之策!如此一来,即便朱友贞有诈,孤也有应对之策。不仅如此,孤还要让朱友贞派皇室子弟作为人质,留在寿州——这样他才不敢轻易反水!”

朱清珞微笑着点头:“大王英明。只是...妾身还有一事担忧。”

“哦?你担忧什么?”

“段凝此人,对梁国忠心耿耿。让他统领梁军,怕是难以控制。”朱清珞轻声道,“妾身听闻,段凝的妻子还在汴梁,朱友贞若以他妻子要挟,他恐会背叛大王。”

徐天沉吟道:“你说得有道理。看来,还需派人去汴梁,将段凝的妻子接到寿州——这样既能稳住段凝,也能多一个牵制朱友贞的筹码。”

他握住朱清珞的手,眼中满是感激:“清珞,有你在身边,孤真是如虎添翼。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朱清珞脸颊微红,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大王说笑了。妾身不过是尽王后的本分罢了。只是...若日后大王与皇弟兵戎相见,妾身...妾身不知该如何自处。”

徐天抚摸着她的头发,语气坚定:“你是吴国的王后,永远都是。朱友贞若识时务,孤可留他一命;若他不识时务,孤也只能忍痛割爱——乱世之中,容不得半分妇人之仁。”

朱清珞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靠在他的肩上。

帐内的烛火继续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这乱世里,这份温情显得格外珍贵。

次日清晨,徐天召集众将议事,将计策告知众人。众将纷纷赞同,认为此计万全。徐天便下令:命水师都督徐忠率领水师,即刻出发,进驻莱州,负责看管粮草与接应后路;命节度使周本率领三万兵马,前往淮北五州,接管城池,安抚百姓;命人前往汴梁,设法将段凝的妻子接到寿州;同时,整顿兵马,准备北上。

部署完毕后,徐天再次召见萧顷。

“萧侍郎,孤可以答应朱友贞的请求。”徐天开门见山,语气不容置疑,“但孤有四个条件,不容更改。”

萧顷躬身道:“吴王请讲。”

“第一,淮北徐、颍、蔡、亳、宋五州,三日内交割完毕,孤会派大将周本率军接管。若三日内梁军未撤离,孤便视朱友贞无议和诚意,即刻回师攻汴梁。”

萧顷点头:“此条吾皇必能答应。”

“第二,梁军需先行交付十万石粮草,置于莱州,由孤的水师看管。后续粮草每月交付三万石,若有延误,孤便停止北上,还会收回淮北五州。”

萧顷皱了皱眉:“十万石粮草...吾皇恐需时日筹备。”

“三日之内,必须交付。”徐天打断他,“朱友贞若连十万石粮草都拿不出来,便不必谈议和了。”

萧顷沉默片刻,道:“臣会向吾皇禀报。”

“第三,朱友贞需派三万兵马,由段凝统领,归孤统一指挥。且段凝的妻子需即刻送往寿州,作为人质——若段凝有任何不轨之举,孤便杀了他的妻子。”

萧顷面色一变:“吴王,段凝是梁军大将,其妻子乃是朝廷命妇,岂能作为人质?此条...恐难答应。”

“难答应?”徐天冷笑一声,“孤能答应议和,已是给足了朱友贞面子。若他不答应此条,孤便率军南下,先取汴梁,再北上抗唐——反正无论如何,孤都能得到中原。”

萧顷知道徐天并非虚言,寿州一战后,吴军的实力已远超梁军,若徐天真要攻汴梁,梁军根本无力抵挡。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臣会尽力劝说吾皇。”

“第四,若孤发现梁军有任何不轨之举,比如断粮、截后路、与唐军勾结等,孤便即刻回师攻汴梁,淮北五州永不归还,且孤会诛杀所有梁军俘虏。”

徐天的语气冰冷,带着浓浓的杀意,萧顷不禁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这些条件对梁国来说极为苛刻,但此刻的梁国,已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臣即刻回汴梁,将吴王的条件禀报吾皇。”萧顷躬身道,“还请吴王宽限几日,待吾皇答复后,臣再回寿州复命。”

“可以。”徐天点头,“孤给你七日时间。七日之后,若孤得不到朱友贞的答复,便视为议和失败。”

萧顷再次躬身行礼,随后便告辞离去。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赶回汴梁,否则一旦议和失败,大梁便真的万劫不复了。

待萧顷离去后,徐天立即召集众将,开始部署北上事宜。

李莽率领五万兵马作为先锋,先行出发,前往杨刘渡口,准备阻击唐军;张文负责粮草调度,确保大军粮草供应;赵瑾负责兵力部署,制定作战计划;王神机则负责打造攻城器械,为攻打汴梁做准备。

寿州城内,一片忙碌景象。士兵们忙着收拾行装,搬运粮草;工匠们忙着打造兵器,修理铠甲;民夫们忙着搭建营寨,铺设道路。

每个人都知道,一场大战即将到来,这场战争,不仅关乎吴国的未来,更关乎天下的走向。

徐天站在寿州城的城楼上,望着北方。

远处的淮河波光粼粼,春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几分暖意。他想起了李存勖,那个沙陀族的枭雄,如今已称帝建唐;想起了朱友贞,那个懦弱的梁末帝,如今只能靠割地求和苟延残喘;想起了自己,从一个小小的将领,到割据淮南的吴王,再到未来的天下之主——这条路,他走了十年,如今终于看到了终点。

“李存勖,朱友贞...”徐天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这中原天下,终究要由我徐天来主宰!”

夕阳西下,将寿州城的城墙染成金色。远处的吴军大营里,炊烟袅袅,鼓声阵阵,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与汴梁的萧条、魏州的肃杀不同,这里充满了希望与力量——那是属于胜利者的气息,是属于未来天下之主的气息。

乱世之中,机遇稍纵即逝,危险如影随形。

徐天知道,他正站在命运的十字路口,每一步选择,都将决定天下的未来。但他并不畏惧,因为他相信,自己终将是这场乱世的赢家,终将在汴梁的皇宫里,登上那至高无上的皇位,开创一个属于自己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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