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扇由无数星舰残骸拱卫的环形门前,脚下的金属甲板正传来一阵阵高频的震颤。
这并非来自终焉船坞内部的能量脉动,而是一种更深层、更根本的战栗,仿佛整个时空结构都被人拿着巨锤反复敲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焦灼感,那是船坞沉睡的庞大意识在外部的剧痛下,发出的无声嘶吼。
“人~……外面,好痛……”
doro的小脸微微发白,她紧紧抓着我的衣角,粉色的眼眸里满是困惑与不安。
她对空间的感知远超常人,此刻在她眼中,我们周围的世界恐怕正像一块被不断擦除又胡乱重绘的画布,充满了刺眼的“空洞”。
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乔治,此刻也收起了他那副“未来大海盗王”的派头,独眼之中满是惊恐。
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竭力想把自己缩成一小团,仿佛这样就能躲过那自四面八方渗透而来的,让他灵魂都为之冻结的恐怖威压。
“船……船长……这……这是什么……利维坦之王和猩红女王打起来,也没这么可怕……”
我没有回答,只是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叠叠的废墟,望向那片被无尽战火点燃的宇宙。
我看不见具体的战况,但我能“感觉”到。那不是能量的对轰,不是物质的碰撞,而是一种更高级的,近乎于“道”的抹除。
一道道漆黑的“线”在我的感知中划过,它们所过之处,因果断裂,法则崩解,一切都归于纯粹的“无”。
“清洁工”
……天熵口中的词汇在我脑海中浮现。
看来,这片垂死的宇宙迎来的,并非是分食尸体的秃鹫,而是一群手持消毒工具,要将整个手术台连同上面的病菌一同焚毁的防疫人员。
这种力量,与我所掌握的“无之法则”有异曲同工之妙,但更加冷酷、更加纯粹,不带任何个人意志,只为了执行“删除”这一概念。
“嗡——!”
我们面前的环形拱门猛地闪烁了一下,门内那原本还算稳定的空间通道,瞬间变得如同沸水般剧烈翻腾。
无数破碎的法则碎片在其中互相撞击、湮灭,形成了一片足以绞碎任何S级强者的死亡漩涡。
终焉船坞的意识显然被外部的攻击彻底激怒了,它的防御系统正在失控暴走。
“是机会。”
我轻声说道。
这混乱既是致命的危险,也是最好的掩护。
船坞的注意力完全被外面的“清洁工”吸引,它已经无暇顾及我们这几只钻进它体内的“小虫子”。
现在不走,等它腾出手来,或者外面的战斗分出胜负,我们都将成为瓮中之鳖。
“doro,抓住我。乔治,跟紧了。”
我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不等他们回应,我向前踏出一步,体内的无之法则悄然运转。
一股与外界那毁灭性的“抹除”截然不同的,更加内敛、更加圆融的“空无”意境以我为中心扩散开来。
它没有去对抗那狂暴的法则漩涡,而是像一滴墨落入水中,悄无声息地在漩涡中心晕染开一小片绝对的“静止”区域。
那片区域里,所有的法则碎片都被同化、抚平,形成了一条仅容三人通过的,安全而幽深的黑色走廊。
我拉着doro,率先踏入了这条由我亲手开辟的“无之道”。
乔治愣了一秒,随即连滚爬带地跟了上来。
穿过拱门的瞬间,仿佛从喧嚣的闹市一脚踏入了绝对的真空。
外界那震耳欲聋的法则轰鸣、那令人战栗的时空震颤,在这一刻被彻底隔绝。
我们仿佛行走在宇宙的背面,时间的流动变得模糊,空间的概念也失去了意义。
一步踏出,四周是万千星舰在刹那间生灭的幻影;
再一步,眼前又化为一片纯粹的、连光都无法存在的黑暗。
这种穿行并未持续太久。
当脚下再次传来坚实的触感时,眼前的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奇景,展现在我们面前。
这里是终焉船坞的核心。
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由无数发光的能量管道和水晶状结构交织而成的球形空间。
而在整个空间的正中央,悬浮着的,并非什么控制核心或者能源矩阵,而是一颗……正在缓缓跳动着的,黑色的“心脏”。
那颗心脏每一次搏动,都让整个核心空间随之明暗交替,无穷无尽的法则之力从中流淌出来,通过那些管道输送到船坞的每一个角落。
它,就是终焉船坞的生命之源,也是这片宇宙海盗最终极的宝藏。
而在那颗黑色心脏的表面,我看到了一个让我瞳孔骤然收缩的东西——一个与我从华夏龙国那里得到的,一模一样的,代表着“无”的神秘黑色方块,正深深地镶嵌在其中,仿佛它本就是心脏的一部分。
我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并非因为这片核心空间内蕴含的磅礴力量,也不是因为那颗如同小型黑洞般吞噬着所有光线与感知的巨大心脏。
而是因为心脏表面,那个深深嵌入其中,仿佛与生俱来的黑色方块。
它的大小、质感、乃至其上流转的,那种将一切概念归于虚无的韵味,都与我丹田气海中沉浮的那一枚“寂灭之核”别无二致。
它们就像是同一块神铁上切割下来的两块碎片,彼此间存在着一种超越了空间与因果的、本源上的联系。
一瞬间,无数线索在我脑海中被强行串联起来——华夏龙国送来的神秘方盒、我所领悟的无之法则、外部战场上那些“清洁工”所使用的“删除”之力,以及这次任务的最终目标……“黑洞之心”。
“……好……好大……”
乔治的独眼中倒映着那颗搏动的心脏,他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恐惧与贪婪在他那张小脸上交织成了扭曲的表情,“船长……这……这就是终焉船坞的宝藏吗?传说……传说是真的!”
doro没有说话,她只是更用力地攥住了我的手,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那双纯净的粉色眼眸里,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多了一丝奇异的迷茫。
她仰头看着我,轻声呢喃道:
“人~……它在……哭……”
哭?
我心中一动,再次将感知延伸过去。
这一次,我不再仅仅关注那方块与心脏蕴含的恐怖力量,而是试着去体悟doro所说的那种“情绪”。
在无尽的法则奔流与能量脉动之下,我果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哀鸣。
那不是意识的嘶吼,而是一种更古老、更本源的悲伤,仿佛一个被囚禁了亿万年的灵魂,在永恒的黑暗中发出的叹息。
这颗心脏,这个所谓的“终焉船坞”,它是有生命的,并且……它在痛苦。
“都别出声。”
我低声命令,声音里注入了一丝安抚的力量。
我轻轻拍了拍doro的头,然后向前迈出了一步。
这一步,仿佛踩在了某种无形的界限上。
整个核心空间猛地一颤,那颗黑色心脏的搏动频率骤然加快!
无数道原本稳定流淌在管道中的法则之力瞬间变得狂暴,它们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能量电弧,在水晶结构之间疯狂跳跃、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
一股沉重如山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目标直指我这个不速之客。
这股力量并非单纯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概念层面的“排斥”,它试图将我的“存在”从这个空间中抹去。
乔治闷哼一声,直接被这股威压压趴在地,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doro的周身也泛起了淡淡的空间涟漪,艰难地抵挡着这股排斥力。
我却恍若未觉,任由那股排斥力冲刷着我的身体。
圣人之躯发出淡淡的微光,而体内的无之法则更是如同找到了同类般,主动运转起来。
那股试图抹除我的力量,在接触到我的瞬间,便被我自身的“空无”意境所同化、消解,未能伤我分毫。
我顶着这股巨大的压力,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向那悬浮在空间中央的黑色心脏。
距离越来越近,我甚至能看清心脏表面那些如同脉络般的法则纹路,以及黑色方块上那些无法理解的、仿佛代表着宇宙终极奥秘的符文。
我能感觉到,我体内的“寂灭之核”正在变得滚烫,它在渴望,在呼唤,在与那颗心脏上的同源之物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终于,我在距离心脏不足十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在这里,威压已经达到了顶峰,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实质。
我抬起右手,心念一动,那枚一直沉寂在我体内的黑色方块,缓缓地从我的掌心中浮现出来。
“嗡——!”
就在我的“寂灭之核”出现的一刹那,整个核心空间内所有的狂暴能量瞬间静止了。
镶嵌在巨大心脏上的那枚黑色方块,也同时绽放出了一道深邃到极致的乌光,与我手中的方块遥相呼应。
两股同源而又截然不同的“无”之意境,跨越了十米的距离,悍然对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