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岛洞府之内,时光如水,悄然流逝。
叶尘盘膝而坐,周身无色道炁如烟似雾,缓缓流转,不再显化于外,而是彻底内敛,与他的血肉、骨骼、神魂深度融合。他的呼吸悠长而近乎停滞,心跳缓慢如冬眠的巨兽,整个人的生命波动降到了最低点,仿佛化作了一块亘古存在的礁石。
意识深处,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景象。
混沌道胎不再仅仅是力量的源泉,更像是一个微缩的、不断生灭的宇宙模型。那无色道炁便是构成这宇宙的最基本粒子,它们遵循着叶尘对道初的感悟,自发地排列、组合、演化。时而化为地水火风,演绎世界初创;时而归于寂灭虚无,模拟万物终结;时而又在归墟星引的道韵影响下,形成奇妙的能量循环;时而被玄元真水的意志洗涤,变得澄澈而充满生机;源初之钥的星辰道则则如同定海神针,稳固着这演化的框架,防止其失控。
那斩灭墟渊魔主的道初一剑,其每一个细微的瞬间,每一种道则融合的玄妙,都在他心间反复推演、沉淀。这一剑,并非固定的招式,而是一种状态,一种将自身大道短暂提升至规则层面的极致体现。
他明白了,道初并非一个固定的境界,而是一个起点,一个无限可能的原点。从此出发,他可演化万法,亦可包容万法。他的路,不再局限于《元始混沌经》的藩篱,而是走上了以混沌为基,融汇万道,开创自身法门的道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月,也许是一年。
洞府之内,那近乎死寂的平静被打破。
叶尘缓缓睁开了双眼。
眸中不再有光华流转,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蕴藏着整片星海,却又朴实无华。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体内传来一阵如同闷雷般的轻微爆鸣,那是沉淀的力量在舒展。
他的修为,依旧没有明确的境界标识。若以灵力雄浑而论,或许相当于仙台境三四层的样子,但其本质,其所能调动的规则之力,却远非普通仙台境可比。他感觉,如今的自己,若再面对全盛时期的墟渊魔主,无需那般艰难,当可轻易胜之。
“是时候了。”他低语一声,挥手撤去洞府外的简易禁制。
阳光洒落,海风带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他一步踏出,已立于荒岛之巅,眺望无垠海面。
心念微动,那枚得自璃梦的本命鳞片出现在掌心。他注入一丝无色道炁,鳞片散发出温和的蓝光,一道微弱的意念跨越遥远海域,与深海之中的某个存在建立了联系。
片刻后,身前海面分开,璃梦的身影浮现而出。她看到叶尘的刹那,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此时的叶尘,气息完全内敛,却给人一种与天地自然浑然一体之感,仿佛他站在那里,便是道理本身。
“叶公子,你出关了。”璃梦浅笑,带着由衷的欣喜。
“嗯。”叶尘点头,“此番闭关,略有所得。今日便要告辞了。”
璃梦虽早有预料,眼中仍不免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便掩饰过去,笑道:“公子前路广阔,璃梦在此预祝公子道途坦荡,早日达成所愿。”她顿了顿,取出一枚玉简,“这是我族这些年收集的、关于青岚道域之外,以及一些古老传说中提及的‘他界’信息,或许对公子有用。”
叶尘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其中信息庞杂,涉及诸多未知地域、奇异种族以及一些关于星宫、天外的模糊传说,确实极为珍贵。
“多谢。”他郑重收起。
“另外,”璃梦神色稍显凝重,“据我族散布在外的眼线回报,近半年来,青岚道域并不平静。天机城崩塌之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争夺遗留的资源与地盘。更有传言,在道域极北的万载玄冰原以及南方的无尽火山群,都出现了异常的能量波动和空间裂隙,似乎有未知的势力或存在开始活跃。公子此行,还需多加小心。”
叶尘目光微动,点了点头。天机城这个曾经的巨擘倒下,必然会引起连锁反应,这在他意料之中。而那些异常波动,或许就与其他星宫遗迹或虚湮魔族的其他手段有关。
“我晓得了。”他对着璃梦拱手,“公主,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璃梦深深看了他一眼,身影缓缓沉入海中。
叶尘不再停留,身形一晃,已然出现在高空云层之上。他并未施展遁光,而是心念所致,周身无色道炁自然引动天地之力,托着他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瞬息千里的速度,朝着北方而去。
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但冥冥中有所感应,那万载玄冰原的异常,或许与他手中的源初之钥以及星宫界碑有所关联。
一路向北,气候逐渐变得寒冷。下方的大地从郁郁葱葱变为荒原,再变为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冰原。空气中的灵气也变得稀薄而凛冽,带着一种冻结神魂的寒意。
寻常修士在此等环境下,需时刻运转灵力护体,但叶尘周身的无色道炁自成循环,与外界的极寒达成一种奇妙的平衡,不仅不受影响,反而将那精纯的冰寒之气吸纳一丝,淬炼着自身的道炁。
数日后,一片望不到边际、仿佛连接着天地的巨大冰原出现在眼前。这里便是万载玄冰原,据说其深处亘古不化,连时间都被冻结。
叶尘按下云头,落在一座巨大的冰山之巅。放眼望去,天地皆白,狂风卷着冰屑,如同亿万把利刃切割着虚空。神识散开,能感觉到这片冰原之下,蕴含着极其庞大而沉寂的冰系元力,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些古老的生命气息。
他取出源初之钥,果然,钥石在此地散发出的星辉比平时活跃了一丝,隐隐指向冰原的某个方向。同时,怀中的归墟星引也传来微弱的温热感。
“看来,找对地方了。”叶尘自语,正欲动身。
忽然,他眉头一皱,转头望向侧后方。
只见远处的风雪中,几道狼狈的遁光正歪歪扭扭地朝着他这个方向逃窜而来,其后,紧跟着一片翻滚的、如同活物般的漆黑乌云!那乌云散发出阴冷、邪恶的气息,与虚湮魔气同源,却又带着一种冰寒刺骨的特性!
遁光中是三名修士,两男一女,看衣着并非青岚道域常见门派,修为都在灵湖境左右,此刻皆是脸色苍白,灵力涣散,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而那追来的漆黑乌云中,隐约可见一些身披冰甲、眼眸猩红、形态如同冰原恶鬼般的魔物身影,它们发出桀桀怪笑,不断喷吐着蕴含着魔气的冰棱风暴,追杀着前方的修士。
“是……是冰魔!它们又出来了!”逃窜的一名年轻男修惊恐大叫,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断断续续。
叶尘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幕。这些冰魔的气息并不算太强,大多相当于灵溪、灵湖境,其中几个头目也不过初入灵海境的样子。但它们数量不少,而且那魔气与冰原环境结合,显得颇为难缠。
他本不欲多管闲事,但那些冰魔身上散发出的虚湮魔气,让他改变了主意。
就在那三名修士即将被漆黑乌云吞没的刹那,叶尘轻轻一拂袖。
没有浩大声势,没有绚烂光华。
一股无形的、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如同春风般拂过。
那翻滚的漆黑乌云,那狰狞嘶吼的冰魔,在被这股力量触及的瞬间,如同被定格,然后悄无声息地瓦解、消散,化为最精纯的冰灵之气与一丝被净化的魔气,融入了漫天风雪之中。
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三名逃窜的修士猛地停下,看着身后空荡荡的雪原,又看了看前方冰山之上那道负手而立的青衫身影,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难以置信。
他们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叶尘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淡淡开口:
“此地发生了何事?这些冰魔,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