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学的钟声刚落，弘文馆外的石板路上早已经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戾依旧是那身飞鱼服，腰佩绣春刀，身姿愈发利落，见小家伙跟着司昭霆几人出来，眼底瞬间漫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司昭霆一看见他，心里就莫名窜起股警惕，明明沈戾待澈澈向来妥帖，可每次对上这人的眼神，他总觉得对方看澈澈的模样，像是在护着什么独一份的珍宝。
可他又想起沈戾这般年纪，倒是觉得许是他胡思乱想了。
“明澈，你回宫后就乖乖待在寝殿里，别随便出门。”
萧烬凑到姬明澈身边，眉头还皱着，语气满是不放心。
“虽说皇上会护着你，可那二皇子刚出来就找事，保不齐什么时候又钻空子，万一你没防备，再被他欺负怎么办？”
沈戾在一旁静静听着，指尖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二皇子？看来今日在这弘文馆，小殿下是遇上麻烦了。
马车缓缓驶离，刚拐了个弯，沈戾就掀开车帘钻进了车厢。
他先将怀里揣着的小食盒放到小桌案上，打开时香气四溢，里面是当下最时兴的桂花糖糕、蜜汁山药卷，都是小家伙爱吃的小零嘴。
而后他自然地伸手，掐着腰往上一提，便将人稳稳抱进了怀里，让他靠在自己胸前，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姬明澈也早习惯了这样的姿势，软乎乎地往沈戾怀里缩了缩，马车走在石板路上难免颠簸，倒不如靠在这“人肉垫子”上舒服，还能随手够到桌案上的糖糕。
沈戾垂眼瞧着小家伙捏起一块蜜汁糕，小口小口吃得眉眼都弯了，才温声开口，将方才的疑惑问了出来。
“小殿下，今日二皇子是不是欺负你了？”
“嗯。”
姬明澈咬着糖糕，含混地应了一声，咽下嘴里的甜意后才补充道。
“不过我打回去了，我打了他手背。”
沈戾眼底闪过丝笑意，伸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里满是纵容。
“小殿下真厉害，只是打人这种事，以后让江侍卫来做就好，你金尊玉贵的，可别伤着自己的手。”
“无事。”
姬明澈摆摆手，小脸上满是笃定。
“这里没人打得过我…”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蔫蔫地补了一句。
“除了这个世界里，那种奇怪的‘特殊手段’。”
上次被迷药晕过去的事还记在心里，这事儿想想就觉得无奈。
沈戾早习惯了姬明澈偶尔冒出的“奇怪言语”，也不追问缘由，只顺着他的话往下问，语气依旧温和。
“小殿下说的特殊手段，是指什么？”
“就是能让我突然晕倒的东西，他们叫‘迷药’。”
姬明澈放下手里的糖糕，小眉头皱了起来，还特意举起小手，模仿着当初贼人的动作。
“就是这样…呼的一下，我就晕过去了。”
说到最后，他还轻轻叹了口气，小脸上满是挫败。
“这种奇怪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防。”
在前世，根本就不存在这些东西。
沈戾捏了捏小家伙的脸蛋，耐心解说。
“一般迷药，只需要服用解毒丸，但是此类药丸也是有时效的，时间久，服了也无用。”
“亦或是，需要修炼内力，也就是内息法门，调控呼吸，避免吸入迷药。”
“如果是极为特殊的，则需要服用相匹配的解药才行。”
“小殿下莫要忧心，小殿下可以找皇上要一些解毒丸，最好是太医院专门配置的，比较可靠。”
他那些解毒丸，怕是不适合小家伙这般小的孩童。
“那好吧！”
姬明澈点头，他也跟着沈戾练了内力，可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他怀疑，许是他不适合这里的修炼之法。
沈戾揉了揉小家伙的发顶，又忍不住低头亲了亲，想着之后再教小家伙一些厉害的拳脚功夫，免得再被人欺负了去。
–
朝阳宫。
“母妃！”
姬明泓小跑进了殿内，语气里满是憋了一路的火气。
“姬明澈如今是越发不把儿臣放在眼里了！父皇也偏心太过，竟还把御前侍卫都指派给了他！”
贤贵妃姬婳正捻着串东珠手钏，闻言只漫不经心地抬了抬眼，指尖的珍珠相撞，发出细碎的轻响。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近来皇上不入朝阳宫里，连带着她心头也像压了块沉石，没半分松快。
“不过是个御前侍卫罢了。”
她声音淡淡，带着几分不耐。
“母妃给你挑十个八个精锐护卫，哪一个不比他那御前侍卫管用？”
姬明泓瞧出她眼底的烦意，却还是梗着脖子，语气软了些却依旧执拗。
“母妃，御前侍卫多有用啊，那可是父皇亲自指派的，那才是脸面啊！”
姬婳指尖一顿，目光扫过儿子肖似她的面庞，终究还是松了口。
“等你父皇哪日过来，母妃自会寻个由头，让他也给你指派个御前侍卫。”
“多谢母妃！”
姬明泓眼睛一亮，可转瞬又垮了脸，凑近了些，声音压得低了，却满是不安。
“可母妃，那小畜生如今越来越得父皇喜欢了，再这么下去，父皇会不会…会不会真让他当太子？到时候儿臣还要天天给他下跪，这怎么成！”
“还有司昭霆，萧烬他们，可都护着那小畜生的。”
“慌什么。”
姬婳伸手，轻轻抚过儿子的发顶，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一个没娘护着的，不过是仗着几分讨喜，讨了皇上的眼缘，哪比得上本宫的泓儿？再说，有母妃在，怎会让他得逞？”
“至于司昭霆他们，不过是见着了个好看的小玩具，都争抢着罢了，小孩子而已，兴致没了，也就自发离开了。”
话虽如此，她心里却掠过一丝隐忧，父亲那边近来动作停滞不前，怕是…看来，得再给父亲递个信，逼他快些动作才是。
不然等皇上厌弃那小畜生，还不知道要等到何时！
她收回思绪，指尖轻轻捏了捏儿子的脸颊，语气沉了些。
“你刚解了禁足，安分些，别再惹事生非，至于那边，母妃自有办法。”
姬明泓虽还有些不忿，撇着嘴蹭了蹭她的手，终究还是躬身应了声。
“儿臣知道了，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