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风带着些许凌厉轻轻吹过,将漫天飞雪吹散于世间。
而寒心崖顶风裹着雪沫,刮在脸上如细刃割肤。
侯阳跟着无情早早就站在了崖上,他们脚下是覆雪的土地,远处是连绵的雪原,天地间只剩风雪呼啸的声响。
他按了按缠着绷带的胸口,伤口在寒风里隐隐作痒,掌心那片白色花瓣却被攥得温热。
此刻无情淡淡开口说道“剑心无尘,先需心定”。
“拔剑。”无情的声音裹在风里,冷得像崖边的冰棱。
他一身青衣立在雪中,腰间佩剑未出鞘,却已透出凌厉的气。
侯阳依言抽剑,坠神剑剑身映着雪光,却颤了颤。
他刚想稳住手腕,无情的剑鞘却已扫来,正击在他的手背,剑身“当啷”落地。
“心乱则剑颤,你在怕什么?”无情俯身拾剑,指尖擦过剑身积雪,“怕伤重练不成?还是怕负了沈剑仙的期望?还是说,你是一个懦夫,你不想为你的师尊报仇了!”
侯阳垂眸,看着雪地里自己的影子被风雪搅得模糊。
昨夜他总梦到王凌云施展“天火燎原”将他重伤的场景,他的魔体在对方眼中不过一丝,而剑天命挡在他身前抵挡住王凌云的模样,那时他攥着剑却连举起的力气都没有;如今胸口的伤,也是被王凌云所重创。这些画面缠在心头,剑怎么能稳?
“捡起来,对着风雪练‘静心式’。”无情将剑掷回他面前,“什么时候剑不颤了,什么时候再谈剑心。”
侯阳拾起剑,迎着风雪摆出起手式。
寒风灌进衣领,绷带下的伤口阵阵抽痛,他咬着牙稳住手臂,一招一式慢慢舒展。
起初剑身仍抖,雪沫落在剑刃上,随动作簌簌掉落;练到暮色漫开时,他额角渗出汗珠,顺着下颌滴在雪地里,竟烫出小小的坑——不知是累的,还是心口的燥热压过了寒意。
接下来两日,侯阳便在寒心崖顶反复练剑。
白日对着风雪练定式,夜里便坐在崖边的青石上,攥着那片白花瓣想起沈悦心的话。
他想起与师尊在一起的一小会时间里,能陪伴他的师尊与他在一起的快乐;又想起自己的哥哥侯宁。
“哥哥,我好想你(?_?)……”
……
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侯阳又在练剑。
忽然一阵狂风卷着雪扑来,他下意识侧身,剑随心动,竟稳稳劈开了迎面的雪团。
剑身划过空气时,没有半分滞涩,他低头看着剑刃——雪光映在上面,没有一丝杂影,连自己的倒影都清晰利落。
“你看。”无情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指着他的剑,“心不慌了,剑自然无尘。”
侯阳猛地回神,胸口的旧伤似在这一刻彻底松了劲,再无半分痛感。
他握紧剑,望向雪原尽头——那里晨光正破开云层,洒在雪地上,亮得晃眼。他终于明白,“要带着想守护的人的心念,把慌乱化为坚定,让每一剑都落得干脆、守得踏实。”
掌心的白花瓣被他轻轻放在剑鞘上,风过时,花瓣微微颤动,却没有飘走。
侯阳提剑转身,向无情颔首:“多谢。”他的声音不再发颤,眼底映着晨光与雪色,清清明明,再无半分犹疑。
“是时候了,去雪山瀑布淬炼剑心吧。”无情依旧一脸冷淡。
侯阳点了点头,随后便跟着无情去往雪山瀑布淬炼剑心。
等到两人来到雪山瀑布时。
阵阵朔风卷着碎雪,在侯阳的睫毛上凝出白霜,无情目光越过侯阳肩头,落在远处垂落的银练上——那是藏在昆仑余脉深处的“断愁瀑”,水流从千仞冰崖砸下,在崖底积成终年不化的冰潭,水雾漫处,连岩石都裹着三寸厚的冰壳。
“拔剑。”无情的声音被风雪吹得有些碎,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侯阳依言抽出腰间长剑,剑身在雪光中映出他紧绷的侧脸。
他刚想摆出平日练熟的起手式,腕间突然一麻,竟是无情用指尖弹出的冰粒打中了他的穴位。
长剑脱手,“铮”地插在冰面上,剑穗还在风雪里打转。
“你的剑心太乱。”无情靠近崖边,寒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满脑子想着赢、想着证明,却忘了握剑的初衷。今日便让这断愁瀑教你——剑要稳,先得心静。”
他抬手一指冰潭:“从这里走过去,到瀑布下站够一个时辰。记住,无论水流多急、冰粒多利,你要做的不是抵抗,是感受。感受水如何撞向你,如何顺着你的四肢滑落,就像日后面对敌人的招式,要知其势,而非硬接。”
侯阳咬了咬牙,随即脱下外袍只剩单衣,踩上冰面往潭中走去。
刚踏入水中时,刺骨的寒意便顺着脚掌往上窜,像是有无数根冰针钻进骨头缝里。
他踉跄了两步,看向崖边的无情——对方正垂着眼,手指轻轻敲着剑柄,神色平静得仿佛只是在看一场寻常的演练。
待侯阳走到瀑布正下方,轰鸣的水声瞬间盖过了一切。
水流像重锤般砸在他的肩头,疼得他胳膊发麻,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冰冷的水灌进衣领,顺着脊背往下滑,冻得他牙齿不停打颤,视线也开始模糊。
他想抬手护住头顶,却想起无情的话,硬生生忍住,强迫自己站稳,去感受水流的力道——起初只觉得蛮横,可渐渐的,他竟能分辨出水流的层次:外层的水最急,带着冰粒刮得皮肤生疼;内层的水稍缓,却更沉,像有重量压在身上;而贴着皮肤的水,竟会顺着肌肉的线条慢慢淌开,并非全然不可抵御。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侯阳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四肢僵硬得几乎不听使唤,可心里的焦躁却慢慢淡了。
他不再去想“能不能坚持”“会不会被冲倒”,只专注于每一次水流的撞击、每一丝寒意的蔓延。
直到无情的声音穿透水声传来:“可以了。”
他踉跄着走出冰潭,刚踏上岸边便瘫倒在地,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无情缓步走到他身边,递过一件干燥的厚裘:“现在再握剑试试。”
侯阳挣扎着抓起地上的长剑,当手指再次触碰到剑柄时,竟觉得比往日稳了许多。
剑身在雪光下微微颤动,却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浮躁的气息。
他下意识地挥出一剑,动作不算快,却格外顺畅,连风似乎都顺着剑势流动。
无情看着他的动作,眼底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剑心不是靠练招式练出来的,是靠磨。磨掉杂念,磨掉恐惧,磨到你与剑、与周遭的一切都能相融。今日这瀑布,只是开始,今后每天你都要来这里磨练剑心。”
朔风依旧在吹,碎雪落在两人身上,可侯阳却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正随着身上的寒意一起慢慢消融,留下一片清明。
而此刻无情内心也隐约泛起一丝波澜。
“大哥,你真的不一样了,也许……不行!我在想什么?他怎么可能会变?他曾经对我的伤害,我难道就要这样忘记吗?〞
无情此刻的内心陷入一种挣扎的感觉,虽然他的师尊让他学会放下,可他真的能够放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