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巨型晶簇爆发的煌煌神威中,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宋晚等人被纯净的幽蓝能量光带环绕、托起,悬浮在湖泊之上,如同置身于温暖的母体海洋。能量涌入四肢百骸,洗刷着疲惫、恐惧与伤痛。宋晚怀中的婴儿不再虚弱,她额头的幽蓝光点稳定而明亮,小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个如同睡梦中的、满足的微笑。担架上的季西风,胸口的贯穿伤在那近乎神迹的能量滋养下,肌肉组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蠕动、愈合,只留下了一道淡粉色的新疤。他体内那一直躁动不安的“种子”,此刻如同被驯服的野兽,安静地蛰伏着,与他的生命气息达成了某种深层次的和谐共鸣。
这是一种赐福,是来自能量本源对纯净同源者的庇护。
然而,这赐福并非没有代价。
晶簇那前所未有的剧烈能量波动,如同在寂静的深海中投下了一颗核弹,其引发的涟漪,瞬间席卷了整个地下空间,也彻底惊动了那个沉睡在基地最深处、更加古老而恐怖的存在。
“呜——嗡——”
一种低沉的、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嗡鸣声,从湖泊对岸的基地深处传来。这声音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古老,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瞬间压过了所有机械的轰鸣与人声的嘈杂。
湖岸边,所有正在集结、试图包围过来的“影武者”守卫,在这嗡鸣响起的刹那,动作全部僵住!他们脸上的表情从之前的凶狠迅速转变为一种发自内心的、近乎虔诚的恐惧,纷纷垂下武器,不由自主地单膝跪地,朝着基地深处的方向低下了头。
就连那些轰鸣的钻探设备,也仿佛接到了某种无声的指令,陆续停止了运转。整个地下空间,除了地下河奔流的水声,便只剩下那令人心悸的灵魂嗡鸣在回荡。
“那……那是什么声音?”宋晚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那不是物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对更高层次存在的畏惧。怀中的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她收敛了笑容,小小的眉头蹙起,下意识地往宋晚怀里缩了缩。
沈居安脸色煞白,他扶了扶眼镜,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不是机械……也不是生物……这种频率……这种直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波动……像是……某种……集体意识?或者说,是这座矿脉……或者说,是与这晶簇伴生的……古老守护灵?”
他的推测令人毛骨悚然。如果“种子”能量源自这种奇异的矿物,那么经过亿万年的演化,这种庞大的能量集合体孕育出某种初级的、庞大的、守护自身的存在,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而被“影武者”强行开采、刺激,甚至可能用失败实验体(畸变体)污染此地的行为,无疑彻底激怒了它!
就在这时,那笼罩着宋晚等人的能量光带,开始缓缓地将他们向着湖泊中央、那巨型晶簇的主体方向移动。动作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仿佛晶簇正在将他们认为重要的“同源者”收回身边,置于自己的绝对保护之下。
“它……它在带我们过去……”阿永紧张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如同蓝色水晶森林般的晶簇主体,那磅礴的能量让他感到自身的渺小。
季西风在能量的持续滋养下,睫毛颤动,似乎即将苏醒。他体内的“种子”与晶簇能量的共鸣达到了顶峰。
然而,基地深处的那个古老意识,显然不会坐视自己的“猎物”被夺走。
嗡鸣声陡然变得尖锐起来!
湖泊的水面开始无风自动,泛起剧烈的涟漪!对岸基地的上空,那些探照灯的光芒开始扭曲、闪烁,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乱。一股比之前畸变体更加深沉、更加冰冷、充满了无尽岁月积淀下来的愤怒与排斥的精神力量,如同海啸般朝着晶簇的方向碾压过来!
这股力量并非物理攻击,它直接作用于精神。宋晚等人瞬间感觉头痛欲裂,无数混乱、扭曲、充满了恶意的画面和声音强行涌入他们的脑海!那是被强行抽取能量的痛苦,是实验体失败的绝望哀嚎,是对于入侵者最深沉的憎恨!
就连被能量光带保护的他们尚且如此,湖岸边那些跪地的“影武者”守卫更是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不少人抱着头在地上疯狂打滚,口鼻溢血,显然他们的精神无法承受这种层面的冲击!
这是两个庞然大物之间,源于本能的对抗!一边是纯净、生机、守护的本源晶簇,另一边是因被侵犯、被污染而充满愤怒与毁灭欲的古老意识!
晶簇散发出的能量场变得更加凝实,幽蓝的光芒如同护盾般抵挡着那精神风暴的侵袭,保护着核心处的宋晚等人。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晶簇的光芒在精神风暴的冲击下,正在微微地、持续地黯淡!
它并非无敌。漫长的岁月和“影武者”的持续开采消耗了它太多的力量,而此刻苏醒的古老意识,其愤怒与混乱,更是对它的一种污染和消耗。
“它……它在变弱……”沈居安敏锐地察觉到了能量强度的变化,声音充满了忧虑。一旦晶簇的庇护消失,他们不仅要直面那恐怖的古老意识,还要面对周围虎视眈眈的“影武者”守卫。
就在这僵持不下,危机一触即发的时刻——
被能量光带托到晶簇主体附近的季西风,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的眼中没有了之前的血红与狂暴,也没有初醒时的迷茫。那是一双深邃如这地下湖泊、平静却蕴含着无尽力量的眼眸。他体内被彻底梳理、强化的“种子”力量,与周围晶簇的能量完美同步。
他缓缓地、凭借自己的力量,在光带中站直了身体。
他的目光,越过了翻腾的湖面,直接投向了基地深处,那个古老意识传来的方向。
他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明悟般的平静。
他抬起手,不是攻击,而是将手掌轻轻按在了身边一根巨大的、如同主树干般的晶簇枝干上。
他将自己的意识,通过“种子”与晶簇的桥梁,温和地传递了过去——不是对抗,不是祈求,而是一种……理解与共鸣。
他感受到了晶簇亿万年来的孤寂与坚守,也感受到了那古老意识被惊扰、被侵犯的痛苦与愤怒。
同时,他也将自己一行人被迫卷入的无奈、守护新生命的决心、以及对“影武者”行径的憎恶,一并传递了过去。
他在尝试沟通。
尝试让这愤怒的古老意识明白,他们,并非敌人。
晶簇的光芒,在这一刻,停止了黯淡。
而那如同海啸般的精神风暴,也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凝滞。
季西风,站在纯净与愤怒的交界处,试图成为那个平衡的支点。
是迎来毁灭的风暴,还是找到一线共存的生机?
答案,悬于这古老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