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打在陈默脸上,混合着汗水和血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在黑暗的树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肺部火辣辣地疼,肩膀的伤口在每一次摆动中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战术终端上那个绿色的箭头是他唯一的指引,坚定不移地指向密林深处。
身后,安全屋方向的爆炸声和零星枪声逐渐远去,但那股被无形力量攥住的恐怖感,以及那个深蓝兜帽身影带来的窒息威压,依旧萦绕在他心头,如同跗骨之蛆。
灵能者……守夜人……
这两个陌生的词汇,代表着超越他此前认知的力量和组织。
“观察者,报告情况!我父母怎么样?‘守夜人’是什么?”陈默一边奔跑,一边在脑海中急促地问道。与“观察者”的精神链接似乎并未受到刚才那灵能冲击的太大影响。
“陈建国与王秀梅已被‘守夜人’小队成功转移,目前处于安全状态,正前往未知地点。生命体征平稳。”“观察者”的声音依旧冷静,但语速稍快,“关于‘守夜人’,数据库内仅有零星记载。推测为一个历史悠久、致力于对抗超自然及异常现象、维护现实稳定的秘密组织。与‘普罗米修斯’理念对立,但行事风格极其隐秘,鲜少直接干预。”
对抗超自然?维护现实稳定?陈默心中震撼。难道“普罗米修斯”追求的“神”,以及刚才那个灵能者,都属于“超自然”范畴?而自己这个“初诞者”,在“守夜人”眼中,又算是“异常现象”还是盟友?
“他们为什么要救我?”
“数据不足,无法判断其具体动机。可能因为您与‘普罗米修斯’的敌对关系,也可能与您的‘初诞者’身份有关。建议保持最高警惕。”
不用“观察者”提醒,陈默也绝不会轻易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组织。在这个漩涡中,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绿色的箭头引导他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前方出现了一条隐蔽的、被落叶覆盖的土路。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越野车静静地停在路边,如同蛰伏的野兽。
车门滑开,一个穿着灰色作战服、脸上涂着油彩、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对他做了个“上车”的手势,没有说话。
陈默略一迟疑,感受到身后树林中隐约传来的追兵动静,不再犹豫,迅速钻进了车内。
车内除了司机,还有另一名同样装束的队员,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只是用审视的目光快速扫过狼狈不堪的陈默。车子立刻启动,没有开灯,凭借着卓越的夜视系统,悄无声息地驶入更深的黑暗。
“我们去哪?”陈默开口问道,声音沙哑。
副驾驶的那个男人,似乎是队长,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肩膀的伤口上停留了一瞬,声音低沉:“安全点。你需要处理伤口,我们也需要谈谈。”
他的语气不带什么感情,但也没有明显的敌意。
陈默不再多问,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默默运转着“观察者”提供的简易能量循环法(推演计划的副产品),试图缓解身体的疼痛和疲惫,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了大约一个小时,最终驶入了一个看似废弃的护林站。车子直接开进了一个伪装成仓库的建筑内部。
仓库内部别有洞天,灯火通明,各种先进的医疗设备和通讯仪器井然有序,几名穿着同样灰色作战服的人员正在忙碌。这里显然是“守夜人”的一个临时据点。
陈默被带到一个简易的医疗床前,一名戴着口罩的医护人员沉默地开始为他清洗和包扎肩膀的伤口。子弹只是擦伤,不算严重,但需要防止感染。
那名队长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陈默对面,摘下了头上的战术头盔,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线条硬朗的脸,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眼神深邃。
“我叫雷震,‘守夜人’东亚分部,第七行动队队长。”他自我介绍道,语气直接,“陈默,或者,我们该称呼你为……Zero?”
他们果然知道!陈默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名字不重要。感谢你们的救援。你们想要什么?”
雷震对于陈默的直接似乎并不意外,他拿出一台平板电脑,调出几张图片,正是陈默养父母陈建国和王秀梅,他们坐在一个明亮的房间里,虽然神色还有些惊惶,但看起来安然无恙。
“你的养父母很安全,在一个绝对保密的地点。”雷震先给出了一个定心丸,然后话锋一转,“我们救你,是因为你和‘普罗米修斯’是死敌,而打击‘普罗米修斯’,是我们的核心任务之一。”
“就这么简单?”陈默挑眉。
“当然不止。”雷震将平板电脑转向陈默,上面显示出一张模糊的、似乎是古老羊皮卷的照片,上面绘制着一个复杂的、中心带着歪斜箭头穿过圆圈符号的图案,与陈默从《时间简史》中得到的那张“锁孔之钥”有七八分相似,但细节更为古老和繁复。
“这是‘源典之图’的残片,我们追寻它已经很久。”雷震指着图案中心那个符号,“这个符号,代表着‘起源’与‘终焉’,与‘普罗米修斯’试图窃取的‘神火’核心密切相关。而你,Zero,作为‘初诞者’,你的存在本身,你的基因序列,甚至你的意识波动,都是解读‘源典之图’,理解‘神火’本质,乃至阻止‘普罗米修斯’疯狂计划的关键‘密钥’。”
陈默沉默着。雷震的话印证了他的一部分猜测,但也带来了更多的信息。“源典之图”?“神火”?这些听起来更像是神话传说中的词汇。
“你们想让我帮你们解读那个图?”陈默问道。
“是合作。”雷震纠正道,“我们提供保护、资源和关于‘普罗米修斯’及这个世界另一面的情报。而你,协助我们破解‘源典之图’的秘密,并利用你对‘普罗米修斯’的了解,帮助我们摧毁他们。”
“听起来我像是被利用的那个。”陈默冷笑。
“互惠互利。”雷震坦然道,“没有我们,刚才你和你的养父母已经死了。没有你,我们可能永远无法真正理解‘普罗米修斯’的目标,也无法关闭那扇可能带来毁灭的‘门’。”
陈默陷入了沉思。与“守夜人”合作,无疑能极大增强他对抗“普罗米修斯”的资本,也能更好地保护养父母。但他无法完全信任这个神秘的组织,尤其是他们似乎也对自己的“初诞者”身份抱有某种目的。
“我需要考虑。”陈默没有立刻答应。
“可以。”雷震似乎早有预料,“你可以在这里休息到天亮。我们会为你准备新的身份和安全的通讯方式。但时间不等人,‘普罗米修斯’经过这次失败,行动只会更加疯狂和隐蔽。那个灵能者,‘祭司’,是‘普罗米修斯’的高阶战力之一,他盯上你了,就不会轻易放弃。”
祭司……陈默记下了这个代号。
就在这时,一名“守夜人”队员快步走来,在雷震耳边低语了几句。雷震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陈默的眼神多了一丝复杂。
“我们刚刚收到情报。”雷震将平板电脑转向陈默,上面是一张新的图片,“‘普罗米修斯’激活了‘镜像计划’。”
图片上,是一个和陈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穿着昂贵的西装,坐在一家高级餐厅里,举止优雅,谈笑风生。但他的眼神,却带着一种陈默所没有的、仿佛无机质般的冰冷和空洞。
“这是……”陈默瞳孔骤缩。
“你的‘备份’,或者说,‘镜像’之一。”雷震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普罗米修斯’显然不止制造了你一个‘初诞者’。他们可能有一整套‘产品线’。这个‘镜像’被激活,取代了你之前的身份‘陈远’,正在利用你的社会关系和你之前积累的部分资源进行活动。目的不明,但绝对不利于你。”
陈默看着图片上那个和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镜像”,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不仅仅要面对外部的追杀,还要面对一个窃取了他身份的、来自同一“生产线”的复制体?
这感觉,如同照镜子时,看到镜中的影像突然对自己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他的身份,他的人际关系,甚至他可能存在的未来,都被这个“镜像”玷污和窃取了!
“观察者,”陈默在心中冰冷地呼唤,“能锁定这个‘镜像’吗?分析他的行为模式和目标。”
“图像比对确认,目标与您的生理特征相似度99.3%。正在尝试接入公共监控网络追踪……目标反追踪意识极强,信号飘忽……初步行为模式分析:其行动带有强烈的目的性和误导性,疑似在执行某种特定指令。”
雷震看着陈默阴沉的脸色,沉声道:“看来,你没有太多考虑的时间了。这个‘镜像’的出现,意味着‘普罗米修斯’已经将对付你的优先级提到了最高。他们不仅要消灭你,还要彻底取代你,抹除你存在的一切痕迹。”
陈默抬起头,眼中所有的犹豫和疲惫都被一种锐利如刀的锋芒所取代。他看向雷震,一字一句地说道:
“合作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第一,我父母的绝对安全,由我指定地点和方式,你们提供外围保护。”
“第二,所有关于‘源典之图’、‘神火’以及我自身基因数据的分析和研究成果,我必须拥有知情权和共享权。”
“第三,这个‘镜像’,由我亲自处理。”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经历了无数次生死后淬炼出的决绝和威严。
雷震凝视着陈默,似乎在评估他的决心和价值。几秒钟后,他缓缓点头:
“可以。‘守夜人’尊重有实力的盟友。你的条件,我们答应。”
他伸出手:“欢迎加入对抗‘普罗米修斯’的战线,陈默。”
陈默没有去握他的手,而是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肩膀,感受着伤口传来的隐隐痛楚,以及体内那股因为愤怒和杀意而开始蠢蠢欲动的、未知的力量。
“不是加入,”他纠正道,目光仿佛穿透了仓库的墙壁,看到了那个正在城市灯红酒绿中扮演着他的“镜像”,“是合作。而且,我的第一目标,是清理门户。”
他转向雷震:“给我那个‘镜像’的所有已知信息和实时位置。”
身份被窃取,存在被抹杀?
那就用这个冒牌货的血,来宣告他这位真正的“初诞者”的归来!
狩猎,开始了。而猎物与猎人的角色,从这一刻起,或许将要互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