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墨家传人,朝堂风云
影卫的追查如同无声的蛛网,在京城与江湖悄然铺开。那枚流云银梭的线索指向了城西一处看似普通的铁匠铺——“鲁氏匠造”。铺主鲁大成是个四十来岁的黝黑汉子,沉默寡言,手艺精湛,尤其擅长修复一些精巧的机括物件,在附近小有名气,却从未显露过任何武功。
夜玄宸并未贸然接触,只命影卫远远监视。数日下来,鲁大成的作息极为规律,打铁、吃饭、睡觉,偶尔接些活计,与街坊邻里交谈也不多,看不出任何异常。然而,影卫中的机关高手却回报,那匠铺内部的结构似乎有些巧妙,尤其是后院,时有极其轻微、不同于寻常打铁的机括运作声传出。
就在夜玄宸考虑是否要采取进一步行动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先一步接触了鲁氏匠造。
——吏部侍郎,崔琰。
根据影卫密报,崔琰于休沐日,便服出行,只带了两名随从,看似闲逛,最终却拐入了鲁氏匠造。他在铺中停留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与鲁大成交谈不多,主要是定制一方砚台,但据暗中观察的影卫描述,两人之间似乎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鲁大成在接过崔琰递过的图纸时,手指有过一个极其细微的、类似某种暗号的动作。
“崔琰……鲁大成……”夜玄宸看着手中的密报,眼神冰冷,“一个朝廷新贵,一个隐世匠人,他们之间,怎会有所关联?难道崔琰也是墨家传人?亦或是,他代表宇文皓,在与非攻一脉接触?”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局势比他想象的更为复杂。
“陛下,是否要动鲁大成?”影卫首领请示。
“不。”夜玄宸摆手,“继续监视,不要惊动。朕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他沉吟片刻,“加强对崔琰的监控,尤其是他与外界的所有书信、物品往来,给朕仔细查验!”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因北境大捷和一系列封赏,表面一派和谐,但暗地里的较量已然开始。
这日早朝,议题涉及漕运改革。新任户部侍郎,也是崔琰引荐的一位官员,提出了一项看似利于漕运效率,实则暗藏玄机的方案——将部分漕粮押运事务,委托给新成立的“安顺漕帮”负责。理由是该漕帮拥有新型漕船,熟悉水道,可节省大量人力物力。
夜玄宸不动声色地听着。他早已通过苏云昭掌控的皇华商会渠道得知,这“安顺漕帮”背景复杂,与江南云水商会残留的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其新型漕船的设计,似乎也借鉴了一些不该出现的机关术。若让此帮掌控部分漕运,无异于将帝国的一条经济命脉,拱手让与隐患。
然而,此议一出,竟得到了不少官员的附议,其中不乏一些平素看似中立的清流。显然,崔琰在朝中的影响力,已在暗中织成了一张不小的网。
“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妥。”镇国公出列,声若洪钟,“漕运关乎京师命脉,岂可轻易假手于民间帮会?况此安顺漕帮成立不过年余,底细未明,若生变故,悔之晚矣!”
“镇国公此言差矣。”崔琰不慌不忙,出列反驳,言辞恳切,“正所谓不拘一格降人才。安顺漕帮虽新,却有其独到之处。朝廷用人,当看其能,而非其出身。若因循守旧,固步自封,如何能开创承平盛世?且将部分事务外包,亦可精简朝廷机构,节省开支,实乃利国利民之举。”他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竟将一项包藏祸心的提议,说得冠冕堂皇。
不少官员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夜玄宸高坐龙椅,冷眼旁观着这场辩论。他注意到,几位本应站出来反对的官员,此刻却保持了沉默,眼神闪烁,显然受到了某种压力或诱惑。
“崔爱卿所言,不无道理。”夜玄宸缓缓开口,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然漕运之事,关系重大,不可不慎。镇国公所虑,亦是老成谋国之言。”他目光扫过众臣,“此事,容后再议。着户部、工部,会同漕运总督衙门,详细核查安顺漕帮之背景、实力,及其新型漕船之优劣,具本奏来。”
他没有立刻否决,也没有同意,而是将事情压了下去,留下了核查的空间。此举既未打草惊蛇,也表明了审慎的态度。
崔琰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失望,但面上依旧恭敬:“陛下圣明。”
退朝之后,夜玄宸回到御书房,脸色沉了下来。崔琰的势力扩张速度,超出了他的预期。此人不仅自身能力出众,更善于笼络人心,编织关系网,若不尽早遏制,必成心腹大患。
“陛下,崔琰此举,意在试探,亦在布局。”苏云昭奉上一杯参茶,轻声道,“他想通过控制漕运,为宇文皓输送资金、物资,甚至人员。今日朝堂之上,附议者众,可见其党羽已初步成型。”
“朕知道。”夜玄宸接过茶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在逼朕,要么同意,纵容其坐大;要么反对,落个不能纳谏、因循守旧之名。”
“陛下今日处置,恰到好处。”苏云昭分析道,“既未让其得逞,也未立刻撕破脸。我们正好可以利用核查之机,暗中收集安顺漕帮与崔琰勾结的证据。”
“只怕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难以查到实据。”夜玄宸蹙眉。
“明面上的证据或许难查,但有些痕迹,是抹不掉的。”苏云昭目光微闪,“陛下可还记得那‘惑心引’?臣妾近日研读典籍,发现其药效虽烈,但若有长期接触者,其衣物、随身物品上,会残留一种极淡的、名为‘梦昙’的异香,此香寻常人难以察觉,但对经过特殊训练的蜂鸟,却有极强的吸引力。”
夜玄宸眼中精光一闪:“皇后的意思是……”
“臣妾可设法培育几只此类蜂鸟。”苏云昭道,“若那崔琰或其核心党羽,曾接触或使用过‘惑心引’来控制他人,身上必会沾染此香。届时,蜂鸟便能为我们指引方向,找到他们藏匿药物、或是进行密谋的巢穴。”
此计甚妙!能从最不可能的角度,找到突破口!
“好!此事便交由皇后去办,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夜玄宸精神一振。
就在帝后二人于深宫谋划之际,城西鲁氏匠造铺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夜深人静,铺门紧闭。后院一间隐蔽的地下密室内,灯火通明。鲁大成褪去了白日里憨厚铁匠的伪装,眼神锐利如鹰,正对着一具结构极其复杂的连弩进行最后的调试。密室内堆满了各种图纸、零件以及一些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奇异矿石。
崔琰赫然在座,他换了一身深色便服,气质与朝堂上的温文儒雅截然不同,眉宇间带着一丝阴鸷与急切。
“鲁大师,那批‘破甲弩’何时能够交付?北境虽暂平,但主公的大业刻不容缓,我们需要更强的武力。”崔琰沉声道。
鲁大成头也不抬,声音粗粝:“催什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提供的‘星陨铁’数量不足,纯度也不够,强行锻造,只会影响弩机效能。况且,非攻一脉的技艺,不是用来让你们争权夺利的!”
崔琰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语气依旧缓和:“大师此言差矣。若非主公暗中支持,大师又如何能在这京城安稳度日,潜心研究机关之术?如今夜玄宸坐稳帝位,若不尽早图之,待其根基深固,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这非是争权夺利,而是拨乱反正,光复正统!”
鲁大成调试弩机的手顿了顿,冷哼一声:“光复正统?你们的手段,与那夜氏有何区别?惑心引,水滴死士,驱兽伤人……哪一样不是有伤天和?我墨家非攻一脉,传承至今,是为止戈,非为助纣为虐!”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崔琰语气转冷,“大师莫要忘了,你身上流淌的,亦有前朝血脉!若非当年夜氏篡逆,你鲁氏何须隐姓埋名,将这惊世技艺埋没于铁匠铺中?”
鲁大成沉默下来,密室内只剩下机括轻微的咔哒声。良久,他才缓缓道:“破甲弩还需十日。十日之后,你来取货。至于其他……恕老夫不能从命。”
崔琰知道不能逼得太紧,起身拱了拱手:“那便十日。望大师以大局为重。”说罢,转身离开了密室。
鲁大成看着崔琰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具威力惊人的破甲弩,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先祖遗训,非攻止戈。可如今,他这双手造出的杀器,又将沾染多少鲜血?
他长叹一声,目光落在墙角一个蒙尘的木箱上,那里面,存放着一些真正用于民生、利于稼穑的机关图谱。或许,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夜色深沉,紫禁城与小小的铁匠铺,各自酝酿着风暴。朝堂的博弈,江湖的暗涌,与古老的机关传承交织在一起,将所有人都卷入了命运的洪流。夜玄宸与苏云昭在明,崔琰与宇文皓在暗,而鲁大成这位墨家传人,则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他的选择,或许将影响整个棋局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