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死水微澜,深宫暗棋
张德海的“自尽”,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激起圈圈涟漪后,水面迅速复归平静,甚至比以往更加死寂。司礼监在经历了一场短暂而彻底的清洗后,由皇帝亲自指派的心腹太监接管,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按部就班的轨道。朝堂之上,关于朔风城失守的问责仍在继续,兵部、户部几位大员被申饬、罚俸,但再无人敢轻易提及张德海,那封语焉不详的遗书和其“以死谢罪”的行为,似乎为这场风波画上了一个仓促的句号。
然而,真正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靖王府,书房密室。
夜玄宸与苏云昭对坐,中间摊开着那张临摹下来的、张德海临终前划下的痕迹——“水…滴…宫…”。
“水滴宫……”夜玄宸指尖点着这三个字,眉头紧锁,“宫中并无以此为名的殿宇。他究竟想指什么?水滴死士在宫中?还是……与某个宫殿有关?”
苏云昭凝神思索,脑中飞快闪过宫中各主要宫殿的名称与关联。忽然,她眸光一凝:“王爷可还记得,长春宫的小佛堂之内,除了供奉佛像,殿角是否设有一方用以净手的‘滴水观音’铜像?”
夜玄宸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确有此事!那铜像造型古朴,据说是贤妃入宫时,张家特意从江南名寺请来的。”他猛地站起身,“‘水滴宫’……莫非是指‘水滴’与‘长春宫’?!”
张德海在临死前,用尽最后力气,指向的竟然是贤妃!
“如此说来,那水滴死士,真正的掌控者,很可能就是贤妃!”苏云昭感到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一个深居简出、吃斋念佛的妃子,暗中蓄养如此精锐可怕的死士,其心机之深、所图之大,令人胆寒。
“难怪张德海能调动他们,他们本就是听命于同一主子!”夜玄宸声音冰冷,“张德海不过是贤妃摆在明面上的爪牙,如今成了弃子。好一个金蝉脱壳,断尾求生!”
“但张德海一死,我们手中关于贤妃的直接证据,也几乎断了。”苏云昭冷静分析道,“仅凭这未完成的遗言,根本无法撼动一位育有皇子、素有声名的妃嫔。”
“无妨。”夜玄宸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既然知道了目标是谁,总有办法让她露出马脚。张德海虽死,但他经营多年的网络,贤妃不可能一夜之间全部切断。那些水滴死士,那些与北境联络的渠道,必然还有迹可循!”
他立刻调整部署,将监视和调查的重点,从已死的张德海身上,转向了长春宫以及所有与贤妃、张家关联密切的人员。同时,对北境军情泄露案的追查,也暗中与贤妃进行了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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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内,贤妃捻动着佛珠,听着心腹嬷嬷的低声禀报。
“靖王府的暗探活动愈发频繁,重点已转向我们这边。城外几处可能与‘水滴’有关的暗桩,也发现了被监视的迹象。”嬷嬷语气带着担忧,“娘娘,靖王怕是已经怀疑到我们头上了。”
贤妃神色不变,只是捻动佛珠的速度微微加快了些许。“怀疑又如何?没有证据,他便动不了本宫。”她睁开眼,看向窗外开得正盛的玉簪花,“张德海做得干净,死无对证。那些暗桩,该断的,立刻断掉。所有可能与北境有关的线,全部沉寂。”
“是。”嬷嬷应下,又迟疑道,“只是……我们与那边的联系……”
“暂时中止。”贤妃果断道,“夜玄宸正盯着北境,此时不宜妄动。让他查,等他查不到什么,自然会放松警惕。”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况且,北境的乱局,才刚刚开始。我们……静观其变即可。”
她起身,走到那尊滴水观音铜像前,拿起案上的玉壶,缓缓向观音手持的净瓶中注入清水。水滴落入瓶中,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在寂静的佛堂内回荡。
“水滴石穿,非一日之功。”贤妃轻声自语,目光幽深,“夜玄宸,苏云昭,本宫有的是耐心。就看你们,能否接得住接下来的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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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夜玄宸接到北境密报。戎狄在占领朔风城后,并未继续大规模南下,反而开始巩固防线,同时派出小股部队不断骚扰周边城镇,行为诡异。更令人不安的是,密报中提到,戎狄军中似乎出现了一些擅长隐匿、刺探的高手,其行事风格,竟与京城出现过的水滴死士有几分相似!
“看来,贤妃与戎狄的勾结,比我们想象的更深。”夜玄宸将密报递给苏云昭,“这些擅长刺探的高手,恐怕就是水滴死士,或者与之同源的力量。”
苏云昭看完,心情沉重:“若真如此,北境之危,根源竟在宫内!必须尽快找到贤妃通敌的确凿证据,否则边关永无宁日!”
“她在宫中根基不浅,又有皇子傍身,动她不易。”夜玄宸沉声道,“但并非没有办法。她既要与宫外、与北境联系,必然有我们尚未发现的隐秘渠道。张德海死了,她需要新的联络人,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他看向苏云昭:“宫内眼线,还需你通过母后那边,再多加留意长春宫的细微动静。尤其是……与那尊滴水观音相关的一切。”
苏云昭郑重点头:“臣妾明白。”
张德海之死,看似平息了风波,实则将斗争引向了更深处,更凶险的层面。棋盘上的棋子少了,但对弈的双方,都更加清晰地看到了彼此的存在。
死水之下,暗棋挪动。一场围绕深宫妃嫔与国家边患的终极较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苏云昭与夜玄宸都清楚,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一个比张德海更加狡猾、更加隐忍、也更加危险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