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博文从路过的侍者手上顺手拿起一杯酒,递到温霆手边,陪着笑脸:
“温老爷,上回我托人给您送的茶叶,喝着还合口味吧?喜欢的话,我再让人备些——”
温霆不接酒杯,由着姜博文的手那么空举着,
他面上仍是笑,只是笑意里透出一股子森寒的狠劲:
“不用了,姜处长。茶叶你还是留着自己喝吧,我现在就等着喝你女儿的喜酒。”
姜博文的笑意僵在脸上,嘴角抽筋,假装听不懂温霆的言外之意:
“这是哪里的话?芸儿连男朋友都没交过,怎么就说到喜酒了。”
温霆冷笑着打量姜博文,凑近他一步,那双浑浊的眼珠透出刀子般的冷意,
“姜处长不是还有个好女儿吗?你要真和陆家结了亲,到时候只怕我可高攀不起了。”
姜迟烟站得远,听不清两个人嘀嘀咕咕在说什么,只忽然听得温时骂了句脏话,然后用手肘猛地顶了一下乔蔓——
他的动作很隐秘,姜迟烟就站在两人的正后方,看得清清楚楚。
乔蔓被那一拐子顶得弯下身子,像是疼得厉害。
正在这个当口,大厅那头喧哗起来——
陆澂在众人簇拥中走进来,身后跟着一身西装的陆今曜。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迅速扫过,在姜迟烟身上停顿了片刻,那眼神里流露出惊艳之色。
姜迟烟今天的素净打扮,没有让她的美貌逊色,反而平添了几分清冷又诱惑的味道。
只是这份窥视没能持续太久,他很快注意到温家这对兄弟,都朝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
尤其是温时,那双墨黑的瞳孔里是毫不遮掩的腾腾杀气。
有意思。
陆今曜勾了勾唇,调转开视线。
温霆今天就是要把姜博文的如意算盘给砸得粉碎,
上了温家的船,还想下去?做梦。
他一招手:“阿烟,过来。”
姜迟烟心里涌起莫名的不安,却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经过温时,被他一把捏住胳膊。
他的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姜迟烟的骨头都给捏碎,眼尾泛起淡淡的红——是他要发怒的征兆。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温霆脸色一沉,眼神警告意味十足地盯着温时。
乔蔓赶紧扯了扯温时的袖子,柔声劝他:
“阿时,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你会连累阿烟的。”
当众违抗温霆,是绝对不会被允许的。
姜迟烟觉得自己像是菜场肉摊上的一块猪肉,任人宰割。
温霆扫了她一眼,假模假样地开口:
“阿烟,这是陆议员的公子陆今曜,还不快去打个招呼?”
姜迟烟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陆今曜猜不到温霆打的什么主意,仍不失礼数地伸出手:
“姜二小姐,幸会。”
温霆呵呵一笑,把话说得意味深长:
“阿烟是姜处长的小女儿,十八岁就送到我们温家来养了。”
陆今曜笑意顿了顿,余光扫向姜博文。
姜博文的嘴角抖了两下,眼神闪烁,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温霆笑着拍了拍姜博文的肩膀,手上的力道却像铁钳似的狠狠嵌进姜博文的肉里:
“博文啊,阿烟这孩子,我是真疼她啊。等哪天找到好人家,我温家也出份嫁妆。毕竟这么多年,她在我们家,可没少出力。”
姜博文自然听得出温霆的弦外之音,他气得脸色发青又转白,却只能陪着笑脸讨饶:
“温老爷,借一步说话行吗?”
陆今曜已经嗅出不对劲的气味,顺势提议道:
“隔壁有个清净的偏厅,不如大家移步过去聊。”
说罢就招来侍者带路,
乔蔓轻声贴近温时,说要去趟洗手间,温时应了一声,眼睛却牢牢锁在姜迟烟身上。
乔蔓咬了咬嘴唇里的嫩肉,压下心底的不快,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偏厅内。
姜迟烟被陆今曜时不时望过来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往温时身侧靠。
没过一会儿,乔蔓跟着侍者一起回到偏厅,身姿妖娆地挤进姜迟烟和温时中间,
姜迟烟有些尴尬地往旁边站了站,目光下意识扫过乔蔓手上那枚闪耀夺目的钻石戒指。
陆今曜主动端起酒杯递给温霆:
“温老爷,听说你爱喝白兰地,这酒是从我朋友的法国酒庄刚空运来的,你尝尝?”
陆今曜的面子不能不给,温霆接过酒杯喝了一口,面色缓和了些。
侍者走到温时面前:“温少爷,请问您要喝点什么?”
温时推拒:“不用了。”
侍者不露声色地和他身侧的乔蔓对视一眼,随即往旁边走去,
突然脚下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整一托盘的酒全部朝着温时洒了过去。
“温少爷!对不起!”侍者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擦,
温时被他一下撞在腹部,痛得脸色煞白,本能地弯下腰捂住伤口。
温霆察觉到不对劲:“怎么回事?”
温时的脸色发白,强撑着开口:“我没事。”
可是浸湿的衬衫已经变得透明,贴在温时的皮肤,隐隐可见衬衫面料下那一层厚重的纱布。
温时死也不松口,怎么都问不出缘由,
温霆只好把矛头转向乔蔓:“乔蔓!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乔蔓的视线在姜迟烟和温时之间游移,一脸欲言又止。
温霆没了耐心:“还要瞒我?再不说,今天你就给我滚出m城!”
乔蔓的眼眶泛出泪光,像是被逼到无路可走。
她躲避着温时像是要吃人的眼神,嗫嚅着开口:
“是……是阿烟陪阿时出差时出的事。”
温时怒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温霆面目狰狞地转头看向姜迟烟:
“你还要护着她!天底下哪里有主子受伤,下人平安无事的道理!就算要受伤,也应该是她!”
下、人。
姜迟烟的胸腔被这两个字炸得血肉模糊。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各色目光,穿透她的皮肉,又剥干净她的筋骨,
叫她变成一个供人参观的活体标本。
温景澜拽住要冲出去的温时,低声喝道:“你想保她,就别冲动!”
温景澜看得很明白,温霆这是在借着姜迟烟敲打姜博文,只有让他出了这口恶气,这件事才算完。
温霆朝着姜博文冷冷开口:“姜处长,我说错了吗?”
姜博文再也撑不下去。
他原想着借着姜迟烟搭上陆今曜,没想到被温霆搅了个天翻地覆,丢尽颜面。
姜博文恼羞成怒,冲到姜迟烟面前,抬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没用的东西!”
这一巴掌用了十足的力道,
姜迟烟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半边脸顿时失去了知觉。
姜迟烟听到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是她的天真,是她的软弱,还有她心里头最后那点对亲情虚无缥缈的幻想。
她的脸肿起来老高,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只抬头死死盯着姜博文——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是再明显不过的恨意。
温霆突然换了副面孔,像是吃惊于姜博文的粗暴行为,道貌岸然地劝说:
“博文,你这是干什么?就算要教训孩子,也得分个场合吧?”
姜迟烟一分一秒都不能再陪这些恶心的人演下去,
她把血泪吞进肚子里,一字一句顶撞温霆:
“温老爷,您觉得这一巴掌,够不够惩罚我办事不力?不够的话,随时可以派人往我肚子上补两刀,我等着。”
说罢,也不管旁人反应,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