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降落在庄园停机坪时，季珩几乎是跑着冲进主宅的。
他没敢走正门，绕到侧门的佣人通道。
怕身上残留的医院消毒水味被苏漾察觉，更怕自己此刻眼底的急切和慌乱，会暴露“装失忆”的破绽。
冲进客卧浴室，他拧开热水阀，水流哗哗落下，却冲不散心里的焦躁。
他盯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尾，深吸一口气。
必须冷静，要像那个“失忆的季珩”一样，温和、克制，不能让苏漾看出半点异常。
擦干头发，季珩轻手轻脚走向主卧。推开门的瞬间，他的心猛地一沉。
床上的被子被掀开一角，身侧的位置空荡荡的，连一丝余温都没有。
“苏漾？”他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在安静的卧室里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恐慌像藤蔓一样瞬间缠住他的心脏。
他想起温景然说的“苏漾和顾晏辰一起开会”，想起陈默提的“顾晏辰喝了苏漾的饮料”，甚至想起顾晏辰朋友圈里那只刺眼的塑料杯。
苏漾会不会趁他不在，去找顾晏辰了？
他们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坐在曾经一起去过的咖啡馆，甚至……回到以前的家？
这些念头像针一样扎进脑海，季珩的呼吸瞬间乱了。
他快步走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庄园的路灯亮着，车道上没有外来车辆的痕迹，可这并不能让他安心。
他甚至开始脑补更糟的画面：苏漾坐在顾晏辰的车里，两人笑着聊天，顾晏辰伸手替她理头发，就像以前他们还是夫妻时那样。
“不可能……苏漾已经和我结婚了……”他喃喃自语，却控制不住地往楼下跑。
客厅、厨房、花园、花房……他像个失控的疯子，脚步越来越快，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快要炸开。
直到路过摄影室时，他看到门缝里透出的暖光。
那是苏漾的摄影室，里面挂满了她的作品。
季珩推开门的瞬间，所有的慌乱都在看到苏漾身影的那一刻，化作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正站在一幅照片前，手里拿着抹布，轻轻擦拭着相框上的灰尘。
照片里的她站在海边，落日的余晖洒在她身上，笑得格外灿烂。
他几乎是冲过去的，从身后紧紧抱住苏漾，手臂收得极紧，勒得苏漾轻轻“唔”了一声。
他的脸埋在她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她熟悉的栀子香，身体还在微微颤抖。
刚才那几分钟的恐慌，比他经历过的任何一场商业危机都要可怕。
“怎么了？”苏漾被他突如其来的用力吓了一跳，手里的抹布差点掉在地上。
季珩没有立刻松开，只是把头埋得更深，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刚才没找到你，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苏漾转过身，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
他的脸有点凉，眼底还有没褪去的慌乱，像是受了惊。
季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些“怕你找顾晏辰”“怕你离开我”的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没什么……就是很想你，看不到你，就慌了。”
他不敢说真话，怕暴露自己的伪装，更怕苏漾觉得他又变回了以前那个控制欲强的样子。
苏漾看着他眼底的认真，忍不住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我就在这里整理照片，又没跑远。”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觉？”季珩转移话题，伸手替她把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努力装出“失忆季珩”的温柔。
“你不在，我睡不着。”苏漾的语气很轻，带着点无奈，
“你知道的，我抑郁症还没彻底痊愈，睡眠一直不太稳定，少了你，就更难睡着了。”
季珩的心猛地一揪，酸涩感瞬间漫了上来。
原来她的依赖，是给那个“失忆的季珩”的。
那个温顺、黏人、从不对她发脾气的自己。
那个“自己”只用了半年，就让苏漾养成了“没他睡不着”的习惯，而他以前用尽心思，换来的只有她的抗拒和想要离婚的决心。
他甚至能想象出这半年里的画面：“失忆的自己”抱着苏漾睡觉，苏漾靠在他怀里，呼吸平稳；
“失忆的自己”陪她看摄影作品，她耐心地给他讲每张照片的故事。
……
这些都是他从未得到过的温柔，却被另一个“自己”轻易拥有了。
季珩压下心里的酸涩，努力挤出温柔的笑：“那我回来了，我们一起去休息吧。”
他牵着苏漾的手，往主卧走。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既贪恋又嫉妒。
回到卧室，两人躺在床上。
苏漾主动靠过来，手臂环住他的腰，鼻尖蹭了蹭他的胸口，语气带着点慵懒的撒娇：“今天想抱着你睡。”
季珩的身体瞬间僵了。
他能感受到她柔软的身体贴着自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身体里的渴望瞬间被点燃。
他想吻她，想抱她，想让她彻底属于自己。
可就在他准备反客为主时，一个念头突然撞进脑海：苏漾现在想要的，是那个“失忆的季珩”，不是他。
如果他现在和她亲密，他就成了那个“自己”的替身，成了她依赖的“影子”。
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苏漾一点，声音尽量温柔：“今天太晚了，你明天还要休息，先睡吧。”
苏漾愣住了，眼底满是疑惑。
以前的季珩，就算再累，只要她主动，他从来不会拒绝，甚至会比她更急切。
今天这是怎么了？
她皱了皱眉，却没多问，只是点了点头：“好吧。”
可躺下后，苏漾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
没有那种极致的疲惫，她根本无法入睡。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起身：“我去健身房运动一会儿，出点汗可能会好睡点。”
季珩躺在被子里，听着她走出卧室的脚步声，心脏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知道苏漾的习惯，运动后会去客卧洗澡睡觉，可他不敢起身挽留。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暴露破绽，怕自己忍不住问出“你是不是只喜欢失忆的我”。
他只能假装睡着，耳朵却紧紧贴着枕头，好像可以听到健身房传来的跑步机声响，听到客卧浴室的水流声，直到所有声音都消失，庄园彻底安静下来，他才缓缓睁开眼，眼底满是复杂的情绪。
“苏漾的抑郁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轻声自语，心里已经有了计划。
明天一定要找林疏桐问问，还要确认“失忆的自己”到底和苏漾有过哪些亲密的细节，他不能再做替身，他要让苏漾的心，彻底属于现在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