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里的“嘟”声像秒针，一下下敲在季珩紧绷的神经上。
他握着手机的手心沁出薄汗，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放轻了。
这是他第一次拨打这个备注为“罂粟”的号码，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鹿，既期待又惶恐。
响了足足七声，就在季珩以为会无人接听时，电话被接起来了。
他刚要开口，喉结都已经滚动起来，电话那头却先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谁啊？”
季珩的心脏猛地一沉，像被冰水浇了个透。
男人的声音？
他攥紧手机，指节咯吱作响，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是谁？这是苏漾的手机。”
“哦，”那边的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轻笑起来，
“抱歉啊，接错了，这是苏苏的手机。她刚走开，我替她接一下。”
“苏苏”两个字，像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季珩的耳朵里。
这么亲昵的称呼……是谁？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胸腔里像有团火在烧，连带着腿上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我是她老公，你让她接电话！现在就给她！”
“老公？”年轻男人的声音里透着点戏谑，
“啊，可是苏苏在洗澡呢，不方便接啊。要不我帮你转告她？”
“洗澡”两个字，像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季珩的理智。
他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苏漾三天没来，是不是因为和这个男人在一起？
她坦然说“可以不离婚”，是不是早就盘算着脚踩两条船？
她对自己那点若有若无的温柔，是不是只是为了稳住他的假象？
酸涩的滋味猛地涌上喉头，带着点铁锈般的腥气。
这是他记忆里，第一次尝到这种味道，尖锐得让他眼眶发紧。
原来……她迫不及待想离婚，不是因为以前的纠葛，而是早就有了新欢。
原来他刚刚萌生的喜欢，刚刚鼓起的勇气，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可以随意糊弄的笑话。
季珩没再说一个字，猛地按断了电话。
手机从掌心滑落，“啪”地砸在床单上，屏幕亮着，那个“罂粟”的备注刺眼得厉害。
他靠回床头，闭上眼睛，却控制不住地发抖。
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
他才刚刚喜欢上她啊……才刚刚觉得，或许他们可以有不一样的未来，怎么就这么快……
“喂，你怎么了？”温景然早就察觉到不对，见他脸色惨白，额角冒汗，连忙凑过来，
“电话怎么说？苏漾没接？”
季珩没睁眼，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是个男人接的……他叫她苏苏……说她在洗澡。”
温景然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
“不可能吧？苏漾不是那种人。会不会是误会？说不定是她朋友，或者……”
“误会？”季珩猛地睁开眼，眼底布满红血丝，像受伤的兽，
“三天不来看我，电话被别的男人接了，还叫得那么亲，这叫误会？”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里全是苦涩：“我算是明白了，她不愿意离婚，不是因为对我有哪怕一点点心软，是因为不离婚也不耽误她和别人在一起。我就是个摆设，一个她用来应付过去的工具。”
“你冷静点！”温景然按住他的肩膀，
“苏漾不是那样的人！她要是真有别人，何必费劲来医院看你？何必跟你说那么多？肯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可季珩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那通电话像个魔咒，反复在他脑子里回响。
年轻男人的声音，亲昵的“苏苏”，“在洗澡”……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他：你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他刚刚才对这个世界有了点期待，刚刚才觉得那颗麻木了二十四年的心开始跳动，就被狠狠泼了一盆冰水，冻得他连骨头缝都在疼。
就在他沉浸在这片绝望里，连温景然的劝说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时，温景然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微信视频通话的提示音，备注是“苏漾”。
温景然眼睛一亮，立刻接起，开了免提：“喂，苏漾？”
“景然，把镜头转过去，给季珩看看。”苏漾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晰又平静，带着点无奈的笑意。
温景然连忙把手机对准季珩。
屏幕里，苏漾坐在咖啡厅的窗边，面前摆着杯没动过的拿铁，阳光落在她发梢，亮得晃眼。
她身边还坐着个穿着白t恤的年轻男人，正对着镜头做鬼脸，嘴里嘟囔着：“哎呀，被发现了，苏苏我错了……”
“沈舟，别闹。”苏漾拍了下他的胳膊，然后看向镜头，目光落在季珩苍白的脸上，语气认真了些，
“季珩，刚才是沈舟故意捣乱，他是我摄影展的搭档，是我的好姐妹，就爱恶作剧。你别误会，我们在咖啡厅谈展子的事呢，我哪在洗澡？”
沈舟在旁边凑过来，对着镜头鞠躬：“季总对不起啊，我就是看苏苏手机响了，随手接了想逗逗你，没想到你反应这么大……”
季珩盯着屏幕里的苏漾，看着她眼底熟悉的坦然，听着她清晰的解释，还有那个男人嬉皮笑脸的道歉，脑子里的轰鸣瞬间消失了。
像有一道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了刚才那片漆黑的绝望里。
他还没反应过来，眼眶却先热了。
刚才那股尖锐的酸涩还没褪去，新的狂喜就猛地涌了上来，冲得他头晕目眩。
不是别人……没有别人……她没有骗他……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像被堵住了，只能发出模糊的气音。
苏漾看着他这副样子，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像春风拂过湖面：“傻了？”
季珩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却带着点劫后余生的急切：
“那……那你明天……会来看我吗？”
苏漾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抬眼看向镜头，嘴角弯了弯：“看心情吧。”
说完，她没等季珩再问，就轻轻挂断了视频。
屏幕暗下去，映出季珩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带着点傻气的期待。
病房里静了几秒，温景然先笑了：
“你啊，真是被人家一句话就能搞得上天入地。”
季珩没反驳，只是抬手按了按发烫的脸颊，心脏还在疯狂跳动，却不再是刚才的疼痛，而是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甜丝丝的悸动。
看心情。
没关系。
只要不是永远不来，只要还有“看心情”的可能，他就等。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小心翼翼地捡起来，屏幕没碎。
他点开那个“罂粟”的备注，指尖在上面轻轻敲了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