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的林地还在滴水。叶璃蹲在一头黑鬃妖狼身侧，指尖燃起一缕幽蓝火焰，顺着它脊背上的暗红纹路探入皮下。那符文像是活的一样，微微起伏。
她记得晶核碎片上的字——“双生为引”。
谢无妄站在三步外，左手按住左眼。雷纹石忽明忽暗，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节奏闪烁。他低声开口：“别靠太近。”
叶璃没理他。她将掌心贴紧妖兽后颈，狐火猛然加大输出。火焰刚触及符文核心，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低鸣。
不是从外面传来的。
是从她和谢无妄之间的空隙里响起的。
一道无形波动自谢无妄胸口扩散而出，直冲妖兽体内。狐火与那股力量在半空交汇，瞬间缠绕成螺旋状光流，如同两股绳索拧在一起。
光流垂直上升，穿透树冠，形成一道贯穿天地的净化光柱。
妖兽皮肤下的符文开始崩裂，黑色晶片从皮肉中弹出，落地即焚。其余几只昏迷的妖兽也随之颤抖，眼中的红光迅速褪去，呼吸变得平稳。
叶璃踉跄后退，手撑住地面才没倒下。罗盘在血脉深处剧烈跳动，但这次没有灼痛，反而有种温热感顺着经脉蔓延开来。
谢无妄收住雷锤，眉头紧锁。“刚才那一击……不是我主动放的。”
“我也不是。”叶璃抬头看他，“是它自己撞上去的。我们的力量，在没人下令的情况下碰到了一起。”
两人对视，谁都没说话。
林间死寂。那些苏醒的妖兽陆续站起，有的低头嗅了嗅地面，有的甩了甩头，然后转身离开。它们不再攻击，也不再停留，只是沉默地走入密林深处。
只有那只被净化的核心妖兽还躺在原地，已经没了气息。
叶璃喘了几口气，强撑着站起来。她闭上眼，感知心焰罗盘的指向。指针缓缓转动，最终停在一个焦黑的凹坑前。
她走过去，拨开灰烬。
一片泛着金属光泽的鳞片半埋土中。表面刻满扭曲的冥渊符文，中央嵌着一枚细小骨钉，形状像是一截断裂的笛尖。
谢无妄走过来，弯腰捡起鳞片。他翻看了一会儿，手指停在符文边缘一处微小标记上。
“这不是普通妖兽的东西。”他说，“这是幽原狼骑百夫长级别的身份信物。只有执行高危任务时才会佩戴。”
叶璃盯着那枚骨钉。“所以青冥不需要一只只控制妖群。他只要侵入狼骑的指挥系统，就能用音波批量下达指令。”
“而我们刚才的共鸣。”谢无妄握紧鳞片，“打断了那个频率链。”
叶璃点头。她忽然想到什么，抬手摸向自己的月牙魂器。银链还缠在手腕上，末端有些发烫。
谢无妄也察觉到了异常。他抬起右手，掌心朝上。一道极淡的雷光在他皮肤下游走，像是在回应什么。
“你感觉到了吗？”他问。
“什么？”
“刚才那道光柱消失的时候，我的雷息没有立刻收回。它还想往外冲，像是被什么东西拉住了。”
叶璃怔了一下。“我的狐火也是。它不想熄，像是……还想再烧一次。”
谢无妄看向她。“你是说，它想再碰一次？”
“我不知道。”叶璃摇头，“但我知道一件事。这不是第一次。”
“什么不是第一次？”
“共鸣。”她说，“上次在山洞里，我们一起净化毒雾结晶的时候，也有过一瞬间的融合。那时候我以为是巧合。”
“现在呢？”
“现在我觉得，它一直在等一个时机。”叶璃看着自己的手，“等我们同时出手，等能量刚好对上，等频率完全一致。”
谢无妄沉默片刻，把鳞片递给她。“拿好这个。它能证明狼骑内部有人叛变。”
叶璃接过鳞片，触感冰凉。她刚要收紧衣袖，忽然发现符文底部还有一行极小的刻痕，几乎看不清。
她凑近了些。
那是一串数字：七、四、九、二、六、一、五。
“顺序不对。”她喃喃道。
“什么顺序？”
“七根星柱的编号。刚才我们在石室里点亮的是第七柱，但这一串数里，七排在第一个。”
谢无妄皱眉。“他在重新排序？”
“或者在重置启动程序。”叶璃抬头，“如果七阵连启需要特定顺序，那我们现在破坏的只是一个节点。真正的启动序列可能还没开始。”
谢无妄盯着她。“你是说，我们刚才做的，可能只是打乱了一步，而不是阻止了全部？”
“有可能。”
风吹过林梢，树叶沙沙作响。远处传来一声鸟叫，短促而尖锐。
谢无妄忽然抬手，示意她别动。
“刚才那声鸟叫……”他说，“是人工模拟的。”
“你怎么知道？”
“我在玄骸训练时学过信号识别。自然鸟类的叫声不会带三次回音。那是人为发出的联络信号。”
叶璃立刻警觉。“是谁在联系谁？”
“不知道。”谢无妄环顾四周，“但肯定不是我们的人。”
他话音未落，叶璃手中的鳞片突然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那串数字竟然开始发亮。先是第一个“七”，接着是“四”，然后是“九”……
光芒按照顺序依次亮起。
谢无妄立刻伸手按住她的手腕。“别松开。”
“我没想松。”叶璃咬牙，“它在发热，像是要融化一样。”
“不是融化。”谢无妄盯着那光，“它在传输信息。”
“传给谁？”
“不知道。”他沉声道，“但它一定连着某个接收端。”
叶璃试着用力捏紧鳞片，却发现它的温度越来越高，几乎烫手。她不得不稍微松开一点指缝。
就在她松手的瞬间，那片鳞片猛地爆发出一阵强光。
一道虚影从鳞片表面投射出来，悬浮在半空中。
不是文字。
不是地图。
是一个人影。
身形模糊，穿着绿色长袍，额头有一点翠光闪烁。
叶璃脱口而出：“青冥。”
那人影嘴唇微动，却没有声音传出。只有三个字浮现在空中，由光点组成：
“双生归位。”
谢无妄一把将叶璃拉开，同时挥动雷锤砸向虚影。电光炸裂，虚影瞬间破碎，化作无数光点消散。
鳞片掉在地上，裂成两半。
林中恢复安静。
叶璃喘着气，看着地上的碎片。“他知道我们在这里。”
“不。”谢无妄摇头，“他知道我们会来这里。”
“什么意思？”
“他是故意留下这东西的。”谢无妄弯腰捡起半块碎片，“让他能定位我们，让我们看到那段影像。”
“那他为什么要让我们看到‘双生归位’？”
“因为这是他计划的一部分。”叶璃慢慢站起来，“他不是在躲避我们。他是在引导我们，一步步走进某个位置。”
谢无妄看着她。“你说对了。刚才的共鸣不是意外。他等着我们用出那种力量，等着我们暴露行踪。”
“所以他不怕我们破坏节点。”叶璃握紧拳头，“因为他还有下一个。”
两人再次对视。
这一次，他们都没有急着开口。
风穿过树林，吹动叶璃的发丝。她肩甲上的裂痕还在，边缘微微卷起。谢无妄的铠甲也有几处划痕，右臂的护甲连接处松动了一块。
但他们都没去管这些。
谢无妄把剩下的半片鳞片放进怀里。“我们得换个方式走了。”
“不能走直线。”
“也不能用常规手段探测。”
“那就只能靠它了。”叶璃按住心口，“罗盘还能用。”
“但它也会暴露我们。”
“我知道。”她说，“所以我不会再让它一直开着。”
她闭上眼，集中意念。罗盘的震颤渐渐减弱，最后变成一丝若有若无的波动，藏进血脉深处。
谢无妄看着她。“你能控制它了？”
“一点点。”她说，“以前它总是自己跳出来。现在我能压住它，只在需要的时候让它响一下。”
“够用了。”他说，“只要不在同一个地方连续触发就行。”
他们同时迈步，准备离开这片空地。
就在这时，叶璃忽然停下。
“等等。”
“怎么了？”
她低头看向地面。刚才那片焦黑的凹坑里，有一粒细小的光点正在缓慢移动。
不是火。
不是虫。
是一滴液体，从死去妖兽的眼角渗出，落在泥土上，形成了一个微型符文图案。
图案正在旋转。
方向与之前星盘的运转完全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