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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转入初秋,洛阳却依旧闷热难当,如同此刻朝堂之上的气氛,凝重、紧绷,仿佛酝酿着一场新的雷暴。

辽东的战报每日如雪片般飞入兵部,薛仁贵、苏定方等人的进军与接战情况牵动着每一根神经。而朝堂之内,各项新政的推行,正如火如荼,却也步步荆棘。

清查田亩、整顿府兵、改革科举……每一项都触动着无数既得利益者的筋骨,明里暗里的抵制、阳奉阴违、乃至刻意制造的障碍,比预想中更为顽固。

李贞的作息,比平定郑太后之乱前更加没有规律。常常是子夜时分,立政殿或听雪轩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他案头的文书,除了军报,更多的是各地呈报上来的新政推行受阻的奏章、弹劾执行官员的状纸、以及宗室、勋贵、地方大族通过各种渠道递上来的、措辞或委婉或强硬的“陈情”与“劝谏”。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头。

他清减得厉害,眼下的青影浓得化不开,原本沉静明亮的眼眸,如今时常布满血丝,闪烁着一种混合着疲惫、焦躁与不容置疑决断的锐光。

他处理政务的速度越来越快,批阅奏章时,朱笔挥动,常常只写下寥寥数字,甚至只有一个“可”或“否”,便决然掷笔。他要效率,要结果,要尽快将新政的框架夯实,以应对内外的挑战。

这一日午后,一场骤雨刚歇,空气中弥漫着土腥与潮湿的热气。

李贞正在听雪轩书房,召见户部尚书裴炎与新任御史中丞张柬之,商议河北道、河南道几处清查田亩遭遇强力抵制、甚至爆发小规模民乱(背后疑似有豪强煽动)的棘手事宜。气氛本已凝重。

突然,内侍省总管太监匆匆而入,面带难色,手中捧着一份加急奏报和一叠附属的证词、地契抄本。

“王爷,宗正寺与京兆尹联名急奏,并附洛阳县详文。”太监的声音压得极低,“事关……蜀王李愔。”

李贞眉头一拧。蜀王李愔,是太宗皇帝第六子,在宗室中素以“豪奢”、“跋扈”闻名,只是以往并无太大劣迹。他接过奏报,快速浏览。

奏报称,洛阳县接到数十户百姓联名状告,指控蜀王李愔,假借“购置别业”为名,勾结地方胥吏,以极低价格强买、甚至直接强占洛阳城西伊水畔近千亩上等水田。

这些田地,本是当地百姓祖产,赖以生存。百姓不服,屡次上告,皆被压下方。

此次借朝廷清查田亩、鼓励揭发隐占之机,再次联合告发,并拿出了部分原始地契和当年被强逼画押的“卖契”为证。洛阳县不敢擅专,上报京兆尹与宗正寺。

事情并不复杂,证据也颇为清晰。按唐律,宗室强占民田,罪责不轻,轻则罚俸、夺爵,重则削爵、流放。尤其在此朝廷三令五申、严查土地兼并的风口浪尖。

裴炎与张柬之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此事处理起来,颇为敏感。

李贞放下奏报,手指在案几上无意识地敲击着,半晌不语。书房内只闻窗外残雨滴落檐瓦的声响,以及他指节叩击木面的沉闷声音。

“王爷,”裴炎斟酌着开口,“蜀王此事,证据确凿,影响恶劣。正值朝廷推行新政,严查兼并之际,若处置过轻,恐难以服众,亦有损新政威信。

然,蜀王毕竟位列亲王,在宗室中亦有影响。是否可令宗正寺先行训诫,罚没田产,归还百姓,再令其捐出重金,赎买罪愆,以儆效尤?如此,既彰显法度,亦不全然撕破脸面,以免宗室人心动荡,于大局不利。”

裴炎的建议,是典型的官场思路,平衡各方,留有转圜。既处置了,又不至于逼得太狠。

张柬之眉头微皱,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李贞阴沉的神色,又将话咽了回去。他是寒门骤贵,深知土地兼并之害,内心自然倾向严惩,但也明白王爷面临的各方压力。

李贞沉默良久,那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揉了揉胀痛的额角,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辽东战事正紧,海东、陇右亦需安抚。新政推行,阻力重重。

宗室……虽有不法,然此时若处置过严,恐生枝节,分散精力。裴炎所言,不失为稳妥之法。便依此议,着宗正寺、京兆尹、刑部,会同办理。

田产务必悉数归还百姓,罚没李愔三年食邑,令其捐钱五万贯,补偿受害百姓及充实地方义仓。另,下旨严词申饬,若再犯,定不轻饶!”

这已是从轻发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意在快速了结此事,不使其发酵,影响朝廷目前全力应对的几件大事。

裴炎松了口气,躬身道:“王爷明鉴,臣等即刻去办。”

然而,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通报:“王妃驾到。”

李贞微微一怔,这个时候,媚娘怎么来了?他示意裴炎与张柬之稍候。

武媚娘步入书房,她依旧是一身简约的宫装,只是发髻稍松,脸上带着一丝匆匆而来的痕迹。

她先对裴炎、张柬之微微颔首,目光随即落在李贞案头那份打开的奏报上。

“王爷正在商议蜀王之事?”她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笃定。

“嗯。”李贞将方才的决议简单说了一遍,“媚娘觉得如何?”

武媚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书案旁,拿起那份奏报和附属的证词,仔细地、一页页翻看。她的目光沉静,阅读速度极快。

看完,她放下文书,抬眼看向李贞,眼眸清澈,却带着一种李贞许久未见的、近乎冰冷的锐利。

“王爷欲罚没田产,追还百姓,罚俸捐金,申饬了事?”她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目前情势,此乃稳妥之策。”李贞解释道,语气中那丝烦躁又隐隐浮现,“媚娘,此事不宜闹大。宗室稳定,于当前大局至关重要。”

“稳妥之策?”武媚娘重复了一遍,声音微微提高,“王爷可知,为何洛阳县、京兆尹此前将此事压下?为何那些百姓屡告无门?非仅因李愔是亲王!

察事厅日前接到密报,经初步核实,李愔所强占的伊水畔良田,其中近半,并非单纯用于其王府别业,而是暗中以他人名义,转售给了洛阳三大柜坊背后的东主。

而这三大柜坊,经查,与河北道、剑南道数家有走私前科的商号资金往来密切!

更巧的是,李愔府中一名负责田庄事务的管事,其妻弟,正是前次在剑南道被慕容婉截获的那支走私军资马帮的接头人之一!”

她每说一句,李贞的脸色便沉下一分。裴炎与张柬之也听得悚然动容。

“这绝非简单的强占民田、欺凌百姓!”武媚娘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是利用宗室特权,侵吞国本,更可能涉嫌与危害社稷的走私网络勾结!

王爷,此刻若轻轻放过,只做经济惩戒,无异于纵容!新政甫行,正需铁腕立威,以慑天下!

若连证据确凿、且可能牵连更广的宗室重罪都能妥协,那么各地豪强、贪官污吏,谁还会将朝廷法令放在眼里?清查田亩,整顿不法,又如何推行得下去?新政权威,将荡然无存!”

她的目光灼灼,逼视着李贞:“王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李愔之罪,已非寻常宗室不法。

当依《唐律·户婚律》‘占田过限’、《贼盗律》‘监临主守以威势强买’、乃至《擅兴律》‘与化外人私相交易禁物’诸条,数罪并论,奏请削其王爵,交付有司,严查其是否通敌资匪!

其所占田产,全部没官,归还百姓,并追缴历年所获暴利!如此,方能以儆效尤,震慑屑小,彰显朝廷推行新政、革除积弊之决心!”

这番话,法理清晰,证据层层递进,将一桩土地纠纷,瞬间拔高到危及新政根本、可能牵扯谋逆的高度。要求的不再是妥协式的惩戒,而是最严厉的司法审判与政治清洗。

李贞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并非不知武媚娘所言在理,甚至她提供的走私网络新线索,让他心中警铃大作。但正因如此,他才更觉棘手!

若依武媚娘之言,严惩李愔,深挖下去,牵扯出宗室、豪商、乃至可能更深的走私网络,必将引发朝野剧烈震荡,牵扯无数精力。

眼下外有强敌,新政推行已阻力重重,再掀大狱,局势是否会失控?他需要的是快速稳定,集中力量应对主要威胁,而非节外生枝!

“媚娘!”李贞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的怒火与焦躁,“你只知严刑峻法,可知朝局如弈棋,牵一发而动全身?

辽东战事未平,新政推行维艰,此刻再对宗室重臣大开杀戒,深究党羽,你想让这朝堂,让这天下,再乱一次吗?

不错,李愔或有牵连,但证据是否足够将其与走私网络直接挂钩?仓促严惩,若引发宗室集体恐慌反弹,又当如何?如今位子不同,你我需权衡的,不再是一时一事之得失,而是全局之稳定!”

“全局稳定?”武媚娘毫不退让,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更深的执拗,“王爷,新政之基,在于‘信’与‘威’!法令不信,何以服众?赏罚不明,何以立威?

今日因顾虑所谓‘全局’,对李愔妥协,明日便会有更多张冲、王冲效仿,变本加厉!届时,新政形同虚设,积弊更深,才是真正的动摇全局!

王爷,我们当初联手,铲除郑氏,推行新政,为的是什么?不正是要革除这些蠹虫,涤荡这污浊之气,还天下一个清明吗?为何如今大权在握,反而要束手束脚,向这些蛀虫妥协?”

“我不是妥协!”李贞猛地一拳砸在案上,震得笔架砚台齐齐一跳,墨汁溅出少许,“我是在权衡!是在为大局争取时间!你口口声声法度、威信,可知水至清则无鱼!

治国不是非黑即白!有些事,需缓图,需策略!你这般咄咄逼人,一味求快求狠,才是真的不顾大局!”

“我不顾大局?”武媚娘气极反笑,胸膛微微起伏,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眸中,燃起了罕见的怒火,“王爷是觉得,我武媚娘只知在深宫之中,盯着些阴私琐事,不懂朝堂谋略,不通治国之道了?

是,我是不懂王爷所谓的‘权衡’、‘策略’!我只知道,对罪恶的纵容,便是对善良的践踏!对规则的破坏,便是对秩序最大的威胁!

今日若放过李愔,明日你我推行新政的每一道政令,都会被人视为可讨价还价的儿戏!王爷,你醒醒吧!我们走的这条路,本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没有中间路线可走!”

激烈的争执,在书房中回荡。裴炎与张柬之早已吓得冷汗涔涔,低头屏息,恨不能缩进地里。

他们从未见过王爷与王妃如此针锋相对,言辞如此尖锐。这已不仅是政见分歧,更是执政理念与处事方式的激烈碰撞。

李贞被武媚娘最后那句“你醒醒吧”刺得心头火起,更因她话语中那种似乎指责他“变了”、“失了锐气”的意味而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与委屈。

连日来的压力、疲惫、以及内心深处对可能失控局面的担忧,在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够了!”他厉声打断武媚娘,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此事我意已决!便按方才所议处置!无需再言!退下!”

最后两个字,他是对着武媚娘,也是对着裴炎、张柬之说的,声音冰冷,不容置疑。

武媚娘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李贞。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触及李贞那布满血丝、充满了不容反驳的决绝与烦躁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看着这个曾与她并肩经历无数风雨、分享一切秘密与目标的夫君,此刻却感觉如此陌生。一股冰冷的失望,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孤独,瞬间席卷了她。

她深深地看了李贞一眼,那眼神复杂至极,有愤怒,有失望,有痛心,最终都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静。

武媚娘没有再争辩,甚至没有行礼,只是缓缓地、挺直了脊背,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书房。

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间回响,清晰,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寂寥。

李贞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胸口那股郁气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翻腾。

他颓然坐回椅中,双手插进发间,用力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裴炎与张柬之见状,更不敢多留,匆匆行礼,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李贞一人,以及满地狼藉的文书和那摊刺目的墨渍。窗外,暮色渐沉,最后一点天光也被浓云吞噬。烛火尚未点燃,室内一片昏暗。

李贞独自坐在昏暗中,方才的怒火渐渐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与茫然。

他知道,媚娘说的是对的。李愔之事,绝非表面那么简单,严惩方能立威。

李贞也知道,自己方才的决断,夹杂了太多的焦虑与对“稳定”的迫切渴望,甚至……一丝不愿在此时再掀波澜的倦怠。

他想起自己脱口而出的“如今位子不同”,心中猛地一凛。是啊,位子不同了。

从前是破局者,可以锐意进取,不计代价。如今是执棋者,却开始畏惧棋盘动荡,生怕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种变化,何时开始的?自己竟未察觉?

深深的疲惫,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与此同时,立政殿内,一片沉寂。

武媚娘没有点灯,独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窗外彻底暗下来的天色。

方才书房中的争执,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李贞那疲惫而焦躁的眼神,那不容置疑的喝令,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的心上。

她并不后悔自己的坚持,但那种被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否决、甚至斥责的感觉,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与孤独。

仿佛一直并肩前行、互为倚靠的两个人,突然之间,有了一道看不见的裂痕。

不知过了多久,细微的脚步声响起。

慕容婉如同影子般悄然走入,手中端着一盏温热的参茶。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武媚娘手边的矮几上,然后默默退到一旁,垂手侍立。

武媚娘没有动,也没有看她,只是望着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低低地、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婉娘,你说……是我错了吗?是我太急,太苛求,不懂他的难处了吗?”

慕容婉沉默片刻,声音轻而平稳,却带着一种洞悉的柔和:“娘娘无错。王爷……亦无大错。只是,王爷肩上担子太重,眼前关隘太多。辽东、新政、宗室、边患……桩桩件件,都需他权衡决断。

压力过巨之下,难免……想要寻一条看似更平稳、更少风波的路走。王爷今日之决断,非是纵容奸恶,实是……心力有所不逮,顾此失彼了。”

武媚娘缓缓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慕容婉的话,说中了部分实情。

李贞的压力,她何尝不知?

只是……原则与妥协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为了所谓的“大局稳定”,真的可以一次又一次地退让吗?这次是李愔,下次又是谁?长此以往,他们当初誓言要涤荡的污浊,真能洗净吗?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困惑。

翌日,大朝会。

气氛比往日更加肃穆。许多消息灵通的官员,已隐约听闻昨日摄政王与王妃因蜀王之事发生争执,此刻皆屏息凝神,等待着最终裁决。

李愔亦身着亲王冠服,立于宗室班列前列,神色看似平静,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与侥幸。

朝议进行到一半,李贞终于提及蜀王李愔强占民田一案。他端坐于御阶之侧,目光缓缓扫过殿中百官,最后落在李愔身上。李愔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脊背。

李贞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冷峻,回荡在寂静的殿中:“蜀王李愔,恃宠而骄,罔顾国法,欺凌百姓,强占民田,证据确凿。更兼其管事涉关联私禁物,情节严重,影响恶劣。

着即削去王爵,贬为庶人,其府邸、田产,除祭田外,悉数抄没,归还受害百姓,余者充公。

一应涉案人员,由宗正寺、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严查其有无通敌资匪、勾结不法等情,依律严惩,绝不姑息!”

旨意宣毕,满殿死寂。

李愔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被两旁的金吾卫上前架住。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御阶,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与他预想的罚俸、申饬,天差地别!是削爵!是查抄!是深究!

许多宗室成员亦是面色大变,惊疑不定。而寒门与支持新政的官员,则是精神一振,眼中露出振奋之色。王爷终究没有妥协!

裴炎、张柬之等人,心中更是明镜一般。王爷昨夜最终,还是改变了主意,采纳了王妃那更为严厉、但也更符合法理与新政权威的方案。

退朝的钟声,在一种异样的沉默中响起。百官心思各异地退出紫宸殿。

李贞走在最后,步出殿门时,看到武媚娘正立于廊下,似在等候。她今日气色依旧不算好,眉眼间带着倦意,但身姿依旧挺拔。

李贞脚步微顿,走到她身边。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沉默在蔓延。远处,是退潮般离去的百官背影;近处,只有檐角风铃在风中发出零丁脆响。

良久,李贞才低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带着疲惫,也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歉然:“媚娘,昨日……是我心急了。”

武媚娘微微侧首,看了他一眼。他眼底的血丝似乎比昨日更重,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她心中那冰冷的失望与孤独,因他这句话,稍稍融化了一角,但裂痕仍在,隐隐作痛。

武媚娘没有说话,只是极轻、极缓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收回目光,望向远处宫墙之上,那片被小雨洗过、显得格外高远的湛蓝天空。

信任的基础或许仍在,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道因理念、压力、以及身处权力之巅不可避免的孤独与猜忌而产生的裂痕,已真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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