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火城。
当楚逸风真正踏入这座巨城时,才真切感受到“法外之地”四个字的含义。空气中弥漫着灼热、干燥的气息,混杂着硫磺、血腥、汗臭以及各种劣质烟草的味道。脚下的地面是暗红色的坚硬岩石,被无数脚步磨得光滑,却依旧能看到深嵌其中的暗沉血迹。
街道宽阔,但拥挤不堪。两旁是粗犷岩石垒砌的建筑,挂着各种歪歪扭扭的招牌:兵器铺、丹药坊、佣兵工会、悬赏栏,甚至还有公然挂着“生死擂台,胜者通吃”旗号的巨大斗场。行人熙攘,种族各异,人族、妖族、甚至一些半魔化的异族混杂其中。人人佩刀带剑,眼神凶狠、警惕,或贪婪地打量着过往行人,仿佛在寻找可以下手的肥羊。
几乎没有凡人,最弱的也有淬体境修为。开元境修士随处可见,甚至偶尔能感受到灵海境强者一闪而过的恐怖气息。争吵、打斗、乃至当街杀人的场景,在偏僻巷角时有发生,而巡逻的城卫军往往视而不见,除非波及过大。
“嘿,新来的?面生得很啊。” 一个脸上带疤、眼神猥琐的汉子凑近楚逸风,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他,“需不需要向导?流火城规矩多,没个明白人带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身后跟着几个气息彪悍的同伙,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楚逸风眼皮都未抬,周身一股凌厉的剑意微微散发,冰冷的目光扫过刀疤脸。他虽收敛了大部分气息,但历经生死搏杀凝练出的煞气,以及开元四重巅峰的修为,依旧让那刀疤脸心中一寒,到嘴边的狠话咽了回去,讪讪地让开了路。
“妈的,是个硬茬子。” 刀疤脸低声咒骂,带着人悻悻离开,寻找下一个目标。
楚逸风面无表情,继续前行。他灵觉全开,《星辰引》秘法悄然运转,如同无形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环境和人群。他发现,至少有不下五道隐晦的目光,在他入城时便锁定了他,带着审视和恶意。
“果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楚逸风心中冷笑,更加谨慎。他需要尽快找个落脚点,并打探消息。
他按照云渺真人情报中的提示,避开最混乱的南区,向着相对“规范”一些的西区走去。最终,在一家名为“磐石”的老旧客栈前停下脚步。客栈看起来有些年头,墙壁斑驳,但门庭还算整洁,进出的修士气息也相对平和。
“住店。” 楚逸风走到柜台前,对一名昏昏欲睡的老掌柜说道,声音沙哑。
老掌柜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扫了楚逸风一眼,懒洋洋道:“上房一天十块下品元石,普通房三块,先付钱,概不赊账。本店只提供住宿,不管饭,不保平安。”
楚逸风直接抛出三十块元石:“普通房,十天。” 他不想太惹眼。
老掌柜收了元石,扔过一把刻着房号的木牌:“丙字七号,楼梯左手最里间。晚上锁好门,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
楚逸风接过木牌,点了点头,转身上楼。楼梯吱呀作响,走廊昏暗,空气中有一股霉味混合着劣质熏香的味道。
丙字七号房十分简陋,一床一桌一椅,墙壁上还有未干的血迹。楚逸风仔细检查了房间,布下几个简易的警示禁制,这才稍稍放松。他盘膝坐在床上,并未修炼,而是将灵觉扩散到整个客栈,静静感应。
夜幕降临,流火城并未沉睡,反而更加喧嚣。远处传来斗场的嘶吼、酒馆的喧哗、以及不知何处的元力碰撞声。
子时刚过,楚逸风紧闭的双目陡然睁开!眼中寒光一闪!
来了!
他布在门缝和窗口的元力丝线,被触动了!极其轻微,却瞒不过他的灵觉!一股淡淡的、带着甜腥气的烟雾,正从门缝和墙壁的缝隙中缓缓渗入房间!
迷烟!而且是品质极高的迷魂散,能麻痹开元境修士的神魂!
“下三滥的手段。” 楚逸风心中冷哼,屏住呼吸,体内赤阳元力微微运转,便将吸入的微量毒气炼化。他佯装中招,身体一软,倒在床上,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实则全身肌肉紧绷,灵觉锁定了门外。
片刻后,“咔哒”一声轻响,门锁被巧妙撬开。三道黑影如同狸猫般滑入房间,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为首一人打了个手势,另外两人立刻扑向床上的楚逸风,手中匕首闪烁着淬毒的幽光,直刺咽喉和心脏!狠辣无比!
就在匕首即将及体的瞬间!
“嗤!嗤!”
两道凝练的赤金色指风,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两名歹徒持刀的手腕上!
“啊!” 两人同时惨叫,手腕被洞穿,匕首当啷落地!不等他们反应,楚逸风身形如鬼魅般从床上弹起,双掌如电拍出!
“嘭!嘭!”
两声闷响,两名歹徒胸骨塌陷,口喷鲜血,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墙壁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那为首的黑影大惊失色,转身就想逃!
“留下吧!” 楚逸风冰冷的声音响起,《流火步》施展,瞬间堵住房门,并指如剑,点向其眉心!
那黑影也是狠角色,见逃不掉,眼中凶光一闪,反手掷出三枚淬毒飞镖,同时一拳轰向楚逸风面门,拳风带着腥臭,竟是毒功!
楚逸风不闪不避,元阳指力连点,将飞镖击飞,同时左掌赤阳元力奔涌,硬撼对方毒拳!
“轰!”
拳掌相交,黑影只觉一股灼热霸道的元力摧枯拉朽般涌入体内,他的毒功如同冰雪消融,整条手臂瞬间麻木!他骇然失色,想要惊呼,楚逸风的指风已点在他喉结上!
“咔嚓!” 喉骨碎裂!黑影眼珠凸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软软倒地。
从出手到结束,不过三息时间!三名经验丰富的匪徒,两死一重伤。
楚逸风面无表情,搜刮了三具尸体,只找到一些劣质丹药和少量元石,并无身份标识。显然是本地常见的黑店勾当。
他正准备处理尸体,灵觉再次狂鸣!这一次,是极其尖锐的危机感!来自窗外!
“咻——!”
一道几乎融入夜色的乌光,快如闪电,穿透窗户,直射楚逸风后心!速度、威力、隐蔽性,远非刚才那三个毛贼可比!是专业的杀手!时机抓得极准,正在他刚刚解决完屋内敌人,心神稍松的刹那!
楚逸风汗毛倒竖!《星辰引》预警提升到极致!他甚至来不及完全转身,只能凭借超常的灵觉和战斗本能,身体强行向侧方扭曲,同时反手一记元阳指向后点出!
“噗!”
乌光擦着他的肋部掠过,带起一溜血花,火辣辣地疼!而他的指风也与窗外一道模糊的黑影对撞了一记!
“噔噔噔!” 楚逸风连退三步,撞在桌子上,气血翻腾。窗外黑影也发出一声闷哼,显然没料到楚逸风反应如此之快,实力如此之强!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那黑影毫不恋战,身形一晃,融入夜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厉害的杀手!是影殿的人?还是玄冥宗余孽?” 楚逸风按住肋下伤口,眼神冰冷。伤口不深,但有一股阴寒的毒性在试图侵蚀经脉,被他以赤阳元力轻易逼出。
连续两波袭击,一波下三滥,一波专业暗杀。这流火城,果然步步杀机!
他迅速处理掉屋内的尸体和血迹,换上一件干净衣袍。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杀手虽退,但行踪已彻底暴露。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楼下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粗犷的嗓音:“掌柜的!刚才楼上什么动静?乒乒乓乓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满脸虬髯、背着门板般巨斧的壮汉,骂骂咧咧地走上楼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气息不弱的佣兵。壮汉目光扫过楚逸风所在的房间,又看了看他略显凌乱的衣衫和尚未完全散去的气息,铜铃大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小子,新来的?刚才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身手不错嘛。” 壮汉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带着一丝欣赏和好奇,“我叫雷虎,这片的佣兵头子。看你这架势,是惹上麻烦了?需不需要帮忙?当然,得付钱。”
楚逸风看着眼前这个看似粗豪,眼神却并不浑浊的壮汉,心中微动。本地地头蛇?或许是个获取情报的渠道。
他尚未回答,眼角余光瞥见客栈对面的屋顶上,一道窈窕的白色身影悄然独立,面覆轻纱,正静静地望着他这边。夜风吹拂着她的衣袂,宛如月下仙子,与这混乱的城池格格不入。那女子目光清澈,似乎……对他并无恶意?
楚逸风心中念头飞转。行踪已露,低调已无可能。既然如此……
他看向雷虎,抱拳道:“在下楚逸风,初来乍到,确实遇到些麻烦。雷兄若肯帮忙,酬劳好说。”
同时,他感受到对面那道目光,也微微颔首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