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间空旷的房间里。一边的墙上，是整面落地的镜子。大镜子中我一会儿高瘦的像根竹竿；一会儿又矮胖的像只冬瓜；一会儿又成了两头尖的橄榄模样；虽然一开始我还觉得挺好玩，但很快便开始惧怕了起来。让我惧怕的不是我自己的身体变形，而是在我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来，披头散发，头发居然都像刺猬一般的全部张开。这是一个女人。脸白得渗人，她在我的身后，直勾勾的看着镜子中的我。我感觉我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我往下蹲着身子，她的身子居然伏在了我的头顶上。我感觉我躲不开，想喊救命，却又不敢出声。她终于张开了血盆大口，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那个时代的文化可以算是色彩斑斓了。各地相应办起了休闲一类的文化街。实际上是变相的红灯区。色相交易在休闲街大行其道，还被冠之以搞活经济。小城也有一个休闲街。街上的每一家铺子门口都毫无例外的挂着大红的灯笼。我们这个区没有建城区。乡镇在这个方面手脚却放不开，分管区长带我们一行去考察邻市的一个古镇。据说，那里的经济近几年之所以发展得很快，主要是源于整个镇都已成了红灯区。色情交易在那里已经堂而皇之。我虽然不明白分管区长为什么会动这样的雅兴，毕竟她是一个女同志哦！难道女人对这方面的兴趣远大于男人？但是，既然是领导的意图，如果我推脱不去，实在有些煞风景了。莫非区领导有借“红灯区”的开发，推动旅游景区建设的意图？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去实地领略一番，也许还真有利于我思路的开拓。
邻市的那个闻名遐迩的古镇离小城不远，我们是下午去的，打算在那边过一夜。去那种地方考察，如果不过夜，怎么能看得到真实的一面？在文化部门工作，要去娱乐场所是很方便的。我们都有全省统一发放的文化稽查证。凭此证，我们可以随意进入各种演艺和娱乐场所。分管区长却没有，她只能跟着我去。一到古镇，我们即走进茶吧和KtV包厢。其实只是一间一间可放下一张铺的小房间，里面除了只有一张铺之外，其他一无所有。一个低瓦度的灯泡悬着，按亮了灯，小房间里仍然一片昏暗。
显然时间还早，还没有真正营业。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淫靡的气息。一切都是可以想象的，在这每一张床铺上，每天的颠鸾倒凤；一切都是不言自明的，这里的休闲，是一个什么样的情状。真的到了晚上，我已觉得没有再去这些地方考察的必要。这种考察只需辅之于想象，并不一定要亲眼目睹真人秀。
但是那天晚上，我还是看到了真人秀。晚上我们住宿在敬老院里。说是敬老院，其实只是借了的敬老院的名义而已，整个院落中，当然确实也划出一小块作为敬老院了。那只是在一个角落里，院落绝大部分地方辟作了客房。回廊式的两层楼房，有曲径通幽的感觉。我们被安排在楼上。分管区长在我隔壁，都是单人房。到了晚上10时之后，我的房间热闹了，电话铃声不断，都是要求来帮我按摩的女声。一遍一遍的回绝，让我不胜其烦。我不得不干脆将电话线拔了，才算得到一份清静。
可是这份清静的时间并不长，一会儿，我的门被敲了，不胜其扰的电话铃声已让我警惕，已是半夜了，谁会来敲我的门？随我一起来的部下也应该已经熟睡，怎么可能来敲我的房门？而且我的房间黑了灯，如果是我的部下的话，他们肯定会出声呼唤，怎么可能光敲门而不吱声？难道是隔壁的分管区长？应该也不会，她毕竟是女人，授受不亲的道理应该也是懂的。况且已是下半夜，就算是事情再急，也不见得非得要在下半夜商量。如果确实是她，座机打不通，也可以打我的电话。座机的线给我拔了，手机我却一直开着。
门却敲得没完没了，我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来了又去，去了又来，这算是怎么回事嘛？我蹑手蹑脚地爬起来，也不敢开灯，轻轻走到门边的窗前，撩开窗帘。门外的人显然知道房内有人，也料到房内人不肯吱声，必定会走到窗口，撩开窗帘朝外偷看。她居然撩起了她的衣衫，朝窗裸露着硕大的胸脯！我一撩开窗帘，正隔窗与她面对着面，我一时愣住了，她在窗外朝我笑，笑的胸脯乱颤！可惜这样的场景并不能迷惑我，我放下窗帘，回去床上。在我的人生中接触到的女人太多了，又岂是这样的情景能让我意乱情迷的？在我的眼中，这种欢笑场中的女人身体，只是一个公共厕所而已。
第二天一早，分管区长问我，为什么晚上不开门？我说，我又不知道是谁？我怎么开门？她问的暧昧，我答的也暧昧。她的脸居然红了，我心中一愣，难道昨夜……我只当没有看见她的脸红，张扬地笑道：
“哎哟，昨夜扰得我一夜没睡，先是电话不断，要不要按摩？要不要按摩？我拔了电话线后，干脆来敲门了！真是活见鬼了。”
“那你怎么不趁机呢？难得尝一次鲜嘛。”她说。
“尝鲜？”我朝她瞪大的双眼，“这种鲜我敢尝？公共厕所呢!有多少男人上过这个厕所了，我也去里面打滚呀，我可没这个胃口!”
“我也听到了。”她说，“敲门声急一阵，慢一阵，轻一阵，响一阵，真是不胜其烦哦，这上门服务的态度真好。可是，怎么就不来敲我的门呢？”
“是呀”我调侃道，“这里怎么只有‘鸡’，没有‘鸭’呢？今天我可得向他们提意见了，要上全鸡全鸭统上，有人喜欢吃鸡，有人却喜欢吃鸭哦，结果不想吃鸡的，拼了命想让他吃鸡，想吃鸭的却连点鸭味儿都没有闻到，真是太煞风景了！”
她朝我横了一眼，随即我们一起哈哈大笑。我的同事们闻声从各自房间跑了出来，奇怪的看着我们。不明白一大早的，我们在走廊上笑什么。考察了一大圈之后，分管区长始终没有露出一些口风，表明区领导对这种开放形式的认可。我自然也不会去揣摩领导的意思。在我的内心，总有一种预感，这种“暗渡陈仓式”的开放形式，并不见得能维持太久。所以我并不愿意将这种形式，作为旅游景区建设的切入点。如果把这些也当作是一种文化的话，这种文化档次也实在太低了些。
其实，当这样的“文化”大行其道的时候，文化却是被强奸了的！果然没有多久，这些变相的红灯区被取缔。创办时有创办的理由；取缔时自然也有取缔的理由，创办的理由和取缔的理由同样的冠冕堂皇。
在那个年代，冠冕堂皇的东西其结局常常让人啼笑皆非。那天，区委办公室的机要秘书突然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几年不见，当年的机要室已升格成了保密局。保密局虽然隶属于区委办公室。好歹也算是一个二级局。我原先的两个手下，一个娘娘腔的那位档案管理员和眼前这位机要秘书都成了保密局的副局长。他一言不发地朝我笑笑，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了我。我接过了文件夹，心中已是疑惑，怎么会有绝密文件传达给我？这一套程序，我很清楚。
离开了区委办公室后，辗转了几个单位，还没有碰到过绝密的事情要让我知道的。我示意他坐下，他却笑了笑摇摇头，我知道他这是在等我阅读呢！我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夹，只有一页纸，是一张传真，（……此处略去38字）传真件明确了两个部门各自的职责，明示了全国第一行动的时间和步骤。我知道，这样的绝密件绝不允许摘抄，我只得一连阅读了两遍，努力将本部门的职责和统一行动的时间步骤印在脑海中。我将文件夹还给了他之后，他依旧不说一句话，朝我笑笑，转身离去。
我不清楚这个绝密件是否已经区委区府领导圈阅。但是，我却很清楚按照中央的要求展开这个行动，我并不需要再向区委区府汇报。我立即打电话给区公安局局长，请他来我这商量一下联合行动的具体事宜。区公安局长跟我说，他刚才接到文件，他会立即派一个副局长过来。之所以我主动打这个电话，是因为绝密文件中规定这个行动是由文化部门牵头。这是我在阅读文件后感到很迷惑的事情。照例，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应该由公安部门牵头才是。而且是要抓人呢！却偏偏要文化部门牵这个头！我那时并没有想明白其中的蹊跷，既然上级是这样明文规定的。我照此办理就是！
公安局的副局长带了治安大队长一起来，我请分管副局长和文市办的同志一起参加商量。当我的副手和几个部下走进会议室，看见公安局的人在场时。都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简单地通报了收到绝密文件的情况。明确了这次两个部门的碰头便是部署统一行动了。公安局的副局长前来，显然已获得局长指示，明确了这次行动由文化部门牵头。他想通报他们的前段时间已经掌握的本区域内的邪教的几个集合地点。我朝他摆摆手，让他不必说。我在会上说，公安在行动时，我们派人参加。虽然文件上规定由我们牵头，但是我觉得在实际行动中,应该由公安牵头比较合适。
我关照凡是涉及一些图书、资料的，一律由我们收缴。收缴之后，立即上交给市文化市场管理办公室。在统一行动之前，谁也不得泄露半点消息。如发现泄露消息的行为，将给予党纪、政纪处分。本区文化部门的本次行动，由某副局长负全责！我特意将分管局长推到了前面，是希望他能在本次行动中得到锻炼。而我自己则乐得往后靠一靠。
（……此处略去55字）这应该就是我让分管局长主持这次行动，并让公安部门牵头，而我自己置身事外的深层次原因吧！
也奇怪，可能是我刚部署了这次工作，人变得敏感了起来。其实已经好长一段时间了，中午在家午休时，我总会听到前面那幢楼底下西侧那个车库里，传来嘈杂的诵读声。原先我根本没在意。但是，在这天下午上班时，我特意去那个车库前转了转，想看看这车库里聚着些什么人？他们到底在读些什么？
我家的这个小区虽不属我的管辖范围，但毕竟在我的鼻子底下哦。我在车库前支好自行车，车库里面一个中年妇女迎了出来。我问她在读些什么？（……此处略去256字）
哦，好了，好了！我朝她点点头，笑着问她：“（……此处略去10字）能不能先借我看一下？”
“有的、有的！”她一迭声地说，“小青年，你等一下哦，我给你去拿哦！”
哦，真是的。在她眼中，我怎么成了小青年了？她将一本书递给了我。我顺手接过一看。我跟她说，我去翻一下，看完后立即还给她，她笑着点点头。
我在办公室里躲了一个下午，专门研究这本书，这本书的大部分内容，都是从佛经上摘抄来的，其实也没什么新意。（……此处略去83字）哦，如此而已！下班时，我又特意去那儿拐了下，那些人还在。我将书还给了那个妇女。她问我，看得怎么样？是不是也加入他们的练功队伍？我矜持了一下，说：
“下午我专门研究了这本书，也没什么新意嘛，只是佛经上的东西，东抄一句，西摘一段嘛！练这个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去专门研究佛经呢！”
我的话，让她很失望。她的脸上，顿时呈现出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接着又说道：
“（……此处略去35字）”
显然，我的后一句话激怒了她。她朝我挥了挥手，再不愿意跟我说一句话，扭头归入他们那一群人中。我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骑了车离开。隔天，取缔行动全面展开，几乎无一漏网。我家所在那个小区里的那个点，汽车库门也拉下了。再没有传来诵读声，我除了为她们感到惋惜，还能做什么呢？
（……此处略去289字）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当然应该毫不犹疑地给予迎头痛击了。老家在我曾工作过的那个镇的市长已从市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那天，他居然摸到了我的办公室。他送来了他新近编写的一本书《槜李》。市长的位置退下来没多久，便有新作问世，实在是可喜可贺！新作的扉页上，居然还公正的写着“请某某某先生斧正”的字样。我在欣赏新书的同时，玩笑道：
“书都已经正式出版了，还装模作样的请我斧正！一点都不实在！不过，你可是正宗的农业科班出身哦！请我斧正，我岂敢班门弄斧呢！”
“嘿嘿。”他眯起眼睛笑道，“你怎么跑到这个部门来了？我还以为你躲到哪里去了呢？”
“我还能躲到哪里去？”我笑道，“孙悟空本事再大，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啊。”
“噢，对了，找你是想跟你说个事呢！”他说，“在槜李成熟的时候，我让人摘了些藏了起来，想在中秋节那天开个茶话会。”
“槜李能放这么长的时间吗？”我问，“离中秋节还有一个多月呢！”
“我把它们藏在冷库了。应该不会有问题。”他说，“到时，你帮我布置一下会场，买一些月饼什么的。我想请一些老同志来品尝一下槜李。也好向市场推荐一下,我们这里的这个历史悠久的名果。”
这倒确实是一个好主意。他说的历史悠久我也耳熟能详。据说，槜李这种水果，在春秋战国时便出现在小城这一带。槜李在历史上又被称为“西施李”。是因为正宗的槜李成熟时，表面必定会出现一道指甲的掐痕。相传，这道掐痕更是当年西施留下的。正宗的槜李成熟后，透过紫色的果皮能看得见皮内的汁液晃动。只需轻轻地在果皮痕上一掐，用嘴一吸，里面的汁液便能一口吸尽。汁液味如琼浆，甘美异常。西施之所以名列中国古代四大美女之一，便是因为自小常食槜李的缘故。
小城仅存的正宗槜李只有一棵，在小城东部的一座小寺院中。在动荡年代，众多的寺院已被当作四旧捣毁，这座小寺院却得以幸存。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有槜李存在的缘故。寺院如今已日渐衰败，原本的那个老僧也早已驾鹤西归。但是，那棵槜李树却依旧年年绽放新枝。只是所结槜李已很少，碰到小年，几乎一果不坐。每年的夏季，槜李成熟时，小城也常有携李卖。据说，我曾经下乡当知青的那个村，也有一年轻果农醉心于槜李的培植。但是，所结果实与历史传说中的名果相去甚远。
也不知是在千百年来的传说中，槜李被神化了；还是这千百年来的历史，使槜李退化了，才使槜李成了如今这般模样！就如同中国的传统文化一样。原先的那种庄重，那种让人望而生畏的感觉已不复存在。被历代后人的不断阉割，才弄成了如今的这副支离破碎的模样！社会发展也好，经济腾飞也罢，最终都会以文化作为载体而存在，而传于后世。但是，世人对文化的这种草菅，常令我有唇亡齿寒的感觉。这到底是因为文化进入市场之后，是市场令文化产生了裂变？还是社会进入了市场之后，人的思想产生裂变？我不得而知。
在中秋节来临之前，我已让办公室准备好了月饼之类的茶话会所需点心，专等前市长的电话了。他的电话倒是来了，但他却说，茶话会开不了了。我问，这又怎么了？他说，放在冰库中的槜李都烂了。我说，槜李烂了就不吃了嘛，茶话会可以继续开呀，我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呢！他说，没有槜李吃，就没有意义了。我问：
“那怎么办？你在哪里，要么我把这些东西给你送过去？”
他说：“我在外面呢。家里也没人，东西你处理掉好了，我又不太要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还未等我接口，他便将电话挂了。不得已，我只得通知办公室，将这些东西分了。也算是局里迎中秋的一份心意了。不过，放下电话后，我心中却觉得有些蹊跷。真的是槜李烂了吗？才导致了他这个茶话会开不了？放进了冷库居然也不能保鲜？我只知道，南方的水果，如香蕉，荔枝等是不能在冷库中存放的。这种水果一冷藏，马上会变黑腐烂。但是，我们这一带的水果，如柑橘，香梨，葡萄等放入冷库，应该能保鲜很长一段时间的，何以槜李就不能呢？难道是他突然觉得自己退了位了，出面召集这样的茶话会不合适？所以打了退堂鼓？是不太合适哦！毕竟已经退了位了，理解的人能认为这是为推进本地的名优水果做好事！不理解的，难保不会产生是否想“东山再起”，有居心叵测的心理呢？在官场，这不理解可能性往往更大一些！
前任市长临离开我的办公室时又问我：“听说你们这段时间在文化市场整顿，（……此处略去23字）？”
我告诉他，这段时间是在收缴。但是，我要求文化线，将收缴来的书立即交给市文化局，我这里不允许过夜。”
（……此处略去299字）
我送他出大门之后，看着他骑自行车走远。脑海中不禁泛起了我那位同学几年前说过的那句话：“你就算是当上了市长又怎么样呢？”是啊，市长的光环褪去之后，难道不是跟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吗？就算是这个光环还依旧，他与常人也不会有什么区别！任何人都会有七情六欲，不管他是谁，处于哪个阶层，坐上哪个位置，他首先是个人，只要是个人，就不可能没有欲望！只是他的欲望可能隐藏的更深一些，更不易被人察觉而已。
也许，这一份欲望比他人更强烈些呢！只是他们更善于掩饰，更会演戏。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将假的说成真的！他们头上的光环掩藏了一切，世人常常被这些光环所迷惑。古人有句话，其实早就道出了其中的真谛：“近侍眼中无伟人！”如此而已！我不可能当市长。在这个吏的位子上，我一坐就是十多年！不需要再过多少年，我也会从坐着的位置上退下来。
从区计划与经济委员会调到现在这个部门，从权力中心走到权力的边缘，我已感觉到了那份门前冷落车马稀的人情世故！这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抱怨的！真的到了不在位的那一天，在旁人的眼中，我是否也会像这远去的前任市长那样，耸肩而行，如丧家之犬呢？就这样我走完我的一生？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身影，我怎么也无法与他在市长位置上时的那份神态等同起来！我的理想呢？我的抱负呢？难道已被岁月消磨殆尽？难道已被销魂蚀骨的红尘荡尽？
但是，文化市场这一块，毕竟不能让人省心哦！那天晚上，晚饭后，我正陪妻子看电视，突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是在他们的集镇上正演出的马戏团，一匹狮子突然跃出了栅栏逃走了。这种外来的演出团队，要在我们区里演出，必须经我们部门批准。出了问题自然会找到了我。像这类的演出审批，我从来没有过问过。但出了问题，我却必须过问了！我先打了个电话给驾驶员，让她立即来接我。接着又打电话给区公安局的值班副局长，请他带人带枪，赶往出事的乡镇。狮子逃出来了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咬了人，事情就闹大了！那位副局长问，带枪干什么？我说，不带枪，你空着手去捉呀！他说，我们又没有麻醉枪！我说，没有麻醉枪就带上真枪！如果狮子扑上来咬人，就只能打死它了！
我匆匆赶去了乡镇。乡镇的分管领导正在办公室候着。我问了问情况，目前还没有伤人，但逃逸的狮子下落不明。这倒是一个问题，外面黑咕隆咚的往哪里去找这匹狮子？我说，不要着急，先稳定好群众，千万不能落单，许多人在一起，谅那头狮子也不敢冲入人群！公安正带了枪在赶来，等他们到了后，再带人去搜寻。一会儿我的手机响了，我一接听是公安局长电话，他在电话里第一句话便是：
“我给你老婆骂了一通。”
显然，他先打电话给我家里了。但我妻子怎么可能骂他呢？我说：
“你别胡说八道，平白无故的，我老婆骂你干什么？”
他问：“狮子的情况怎么样了？”
显然，他的副局长已向他上级汇报了这边的事情了。我说：
“正等着你们来人呢！好去搜寻！”
他说：“我们的人马上到了，按照你的指示都带了枪的！”
我说：“什么按照我的指示，事发突然，我只能这样要求了！”
他说：“你可要把好关哦，尽可能不要把狮子打死。打死一头狮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说：“我知道，万一他要伤人的话，也只能断然处理了！”
公安局副局长很快带人赶到了。他们立即分组带人去搜寻。时间不长，便在集镇那条死胡同里发现了那头狮子。马戏团的人赶紧将关狮子的笼子抬了来，狮子被引入了笼中。原来，这并不是狮子，只是一匹狮头藏獒而已。藏獒的毛发被修剪过，装扮成了狮子的模样。农村人哪里见过这等巨大的狗，也没有见过真正的狮子，马戏团的人把它说成是狮子，他们便真的以为是狮子了！原来是虚惊了一场！
回到家后，我便问妻子怎么骂了公安局长？她说：
“我怎么知道他是谁呀？打电话来口气大的很，肯定是喝醉酒了！话都说不清，还指名道姓的说要找你！对他说你出去了，他却不肯信，还说他是公安局长！我就跟他说，你是公安局长就了不起啦，便挂了电话。”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跟妻子说，他真是公安局长。妻子说，你们在外面喝了酒，就这副模样啊！我哪里还敢接妻子的话。第二天上班，我就将副局长和文化科的人叫了来，跟他们讲了上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明确告诉他们，今后，凡这一类“野鸡”团队来批演出的，一律不批！这一次是假冒狮子，欺骗群众。下一次不一定会搞出什么事情来！我已经听到了反映了，说是一个月前某某镇的那个表演还有色情真人秀了呢！你们在审批的时候不好好把关，下次再闹出什么事来，你们去收场呀！
下属的电影公司也不让人省心。电视普及之后，电影市场明显萎缩。城市里设施齐全的影剧院都已日渐冷落，农村那种露天电影呢，我印象中的那种热热闹闹的搬椅子去操场上抢位置的场面已不复见。区电影公司已难以生存。区财政拨款每年能争到5万已是满头大汗了！这么点钱，养活十来个人都成问题。好在公司的地址临一条小街，依靠办公室改建成的店面出租增加一些收入，才算能维持这些人的生计。
我与市电影公司多次协调，希望能将这一块并入市电影公司。人都不傻，市电影公司怎么肯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我去区电影公司实地看了看。如果将临江小街那幢楼卖掉的话，可以给公司所有人一次性付清所有的养老保险。还可以每人得到一块安置费。我找公司经理谈了几次，这原本是一个对他们每个人都有利的方案，偏偏他们这些人固守着原来的观念不肯改变。像是我要推他们出门似的，拒不接受我给出的建议。我无法强求，理又跟他们说不通。只能从下属的文化站调了个新经理来，希望他能给我带来一些新气象。我很清楚，公司眼下的困境，要想彻底改变是不可能的！希望能改变观念，苟延的时间尽可能的再延长一些吧！
对下属文化馆的班子，我也做了一些微调。原任馆长兼支部书记是个女同志，年龄已近退休。副馆长是我高中的同学，有些小才，人却比较浮。摄影，书法，绘画都有一些水平，但都不能形成自己的风格，只能流于泛泛。我任命他接任馆长，又新提了一位女性副馆长。原先的女馆长仍挂着支部书记的头衔。希望她能把好关，做好帮带。梦中的那个场景，应该是文化馆的练功房吧！在一次下文化馆了解工作情况时，我曾见一群女孩正在排练着舞蹈。那整面墙上的镜子并不是“哈哈镜”。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梦中成了“哈哈镜”？而且，在场上的女孩一个个青春靓丽，哪里有一丝梦中的那种令人恐怖的形象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