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叉戟顶端的光柱在即将闭合的瞬间骤然爆裂,雨晴的手掌仍贴在冰魄丹上,金纹如活物般顺着她的手臂向上攀爬,皮肤下泛起微弱的灼痛。她没有收回力量,反而将最后一丝本源推入核心。莫凡的第三处锚点终于成型,空间褶皱在海底凝成稳定的跃迁通道。
可反物质炸弹的倒计时已经启动。
“来不及了。”唐月声音发紧,指尖还残留着封存影像的密语余温。
雨晴没说话。她的视线落在三叉戟断裂的边缘,那里有一道从未注意过的裂痕,形状像是一道被强行撕开的门。冰凰心源在胸腔内剧烈震颤,不是警告,而是回应——它认得这道裂痕,那是时空跳跃的残迹,来自上古时期冰凰迁徙的传说。
她忽然明白了。
不是要抵达图腾坐标,而是回到坐标被篡改的起点。
“抓稳。”她一把扣住莫凡的手腕,另一只手拽住唐月的衣袖。她的声音很轻,却压过了神殿的震颤,“我们得去过去。”
莫凡瞳孔一缩:“你没练过时空系——”
话音未落,雨晴已咬破舌尖,鲜血顺着金纹流入三叉戟。凝心之泪在心口凝聚,不是为了疗伤,而是作为引信,点燃体内沉睡的冰凰本源。寒流自她心脏涌出,瞬间包裹三人,化作一道螺旋状的光带,缠绕着三叉戟残缺的顶端。
光柱轰然炸开,不是向海面,而是向内塌陷,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流光漩涡。雨晴的银发在能量乱流中扬起,发丝间浮现出细碎的冰晶,那是本源超载的征兆。她的意识被猛地抽离,身体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刺入经络,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断裂前的呻吟。
她知道这招她根本没掌握。冰凰心源传来的记忆片段支离破碎,只有几个模糊的画面:远古的冰凰横跨星河,双翼划开时间之河,留下一道永不闭合的缝隙。
而现在,她正用残缺的传承,强行撬开那道缝隙。
漩涡深处,时空乱流如刀锋般切割神识。唐月的意识最先模糊,身体软倒,被莫凡死死拽住手腕。他的空间感知在乱流中失效,只能凭着本能维持三人不被撕散。雨晴的双眼却骤然睁开,瞳孔化为冰蓝色,冰凰之眼彻底激活。
她不再被动承受乱流冲击,而是主动将意识投向记忆中最痛的一点——莫凡父亲死去的那一刻。
画面骤然清晰。
博城老街,夜雨倾盆。十二岁的莫凡被推倒在泥水里,后脑磕在石阶边缘,鲜血混着雨水流下。一道黑影扑来,獠牙外露,胸口赫然烙印着圣城徽记,纹路与今日大主教的白袍金纹如出一辙。
穆卓云冲了出来。
他不是从安全区赶来,而是从街角的阴影中奔出,仿佛早已埋伏在此。他一把推开莫凡,自己却被血族扑倒。利爪刺穿胸膛的瞬间,他没有惨叫,只是死死盯着血族胸口的徽记,嘴唇动了动,说了三个字。
雨晴的意识贴近,终于听清——
“你骗我。”
血族低头,嘴角裂开到耳根,声音却不是野兽的嘶吼,而是带着仪式感的低语:“契约已成,魂归圣城。”
穆卓云的身体被撕碎,血雾升腾,却没有落地,而是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吸走,汇聚成一枚暗红色的符文,沉入血族胸口的徽记中。那枚符文上,浮现出一个名字——“莫凡之父”。
雨晴的意识猛地一震。冰凰心源在她体内发出一声近乎悲鸣的低鸣,那是对伪善者的识别,对背叛契约的愤怒。她终于明白为何冰凰会对圣城的气息如此排斥——这不是简单的敌对,而是对“亵渎者”的本能诛杀。
画面未完。
她的意识被乱流继续拖拽,穿过时间的屏障,最终落在爆炸发生前十五分钟的博城街角。
雨晴睁开眼。
她、莫凡、唐月跌落在一条狭窄的巷口,身下的青石板还带着雨水的湿冷。远处传来市集的喧闹,孩童奔跑的笑声,还有卖糖人的铜铃声。这是二十年前的博城,尚未被血族摧毁的夜晚。
莫凡迅速翻身站起,一手扶住墙壁,脸色发白。他的空间感知在过去的时空里极度受限,像是被蒙住了眼睛。唐月靠在墙边,呼吸急促,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雨晴没有动。
她的视线死死盯住街对面的阴影处。年轻的穆卓云站在那里,身形尚未如今日般威严,但眼神已透着冷厉。他对面站着一名白袍人,金纹绣边垂至脚面,面容隐在兜帽下,手中握着一卷黑色卷轴。
卷轴缓缓展开,一道幽光浮现,上面浮现出几行铭文:
“魂契永属,命归圣城。
姓名:莫凡之父。
献祭时间:今夜子时。
交易代价:穆家次女,五年阳寿。”
雨晴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卷轴上的字迹在她眼中自动扭曲、重组,显现出被魔法遮蔽的真相——那“次女”二字,原本是“长女”,被强行修改过。穆卓云知道,他献祭的本该是穆宁雪。
可他改了。
他用自己的儿子之父,换下了女儿的性命。
白袍人将卷轴递出,穆卓云抬手欲接。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卷轴的刹那,雨晴的冰凰之眼骤然锁定那枚徽记——它不在白袍人的衣襟上,而在他胸口的皮肤下,像是一枚活的烙印,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和血族胸口的一模一样。
“那是……寄生符文。”唐月低声道,声音带着恐惧,“它在吸食宿主的生命力。”
莫凡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出咔响。他的父亲不是死于偶然的袭击,而是被一场早已安排好的献祭。而穆卓云,既是交易者,也是被蒙蔽的牺牲者。
雨晴缓缓站起身,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小的坑。她的金纹还未退去,皮肤下仍有本源在震荡,提醒她这次跳跃的代价远未结束。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穿过雨幕,死死盯着那卷黑色契约。
就在这时,穆卓云抬起头,目光扫过街巷。他的视线在雨晴藏身的角落停顿了一瞬,眉头微皱,仿佛察觉到了什么。
雨晴屏住呼吸。
可穆卓云只是收回目光,接过了卷轴。
白袍人低声说道:“子时一到,血族自会降临。你只需确保他出现在指定位置。”
穆卓云沉默地点头,将卷轴收入怀中。
白袍人转身离去,身影在雨中渐渐模糊。穆卓云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他的肩头,他没有动,也没有看那卷轴一眼。
良久,他抬起手,轻轻按在心口的位置,像是在确认什么。
雨晴的指尖微微颤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这些年对她格外沉默,为什么总在她生病时守在门外一整夜,为什么在穆宁雪质疑她修炼时,会罕见地出言维护。
他不是冷漠。
他是赎罪。
莫凡的呼吸变得粗重,拳头紧握到指甲嵌入掌心。他想冲出去,想质问,想撕碎那卷该死的契约。但他动不了。
过去的时空有规则——观测者不可干预。一旦触碰,时空排斥会立刻将他们弹出,甚至撕碎灵魂。
雨晴抬手,轻轻按住他的手臂。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刃划过夜雨:“我们不能动。”
莫凡咬牙,额角青筋跳动:“就这么看着?”
“不是。”雨晴的目光仍盯着穆卓云的背影,“我们记住。”
记住这场交易,记住这枚徽记,记住谁在幕后操控一切。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缕极细的寒流,不是攻击,而是记录。寒流在空中凝成一道微型符文,悄然沉入地面缝隙——这是冰凰心源独有的记忆封印,唯有她能唤醒。
唐月靠在墙边,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雨晴没有回答。
她的视线落在穆卓云转身离去的背影上,落在他怀中那卷黑色契约上,落在雨水中渐渐消散的白袍人足迹上。
她的金纹在皮肤下缓缓退去,但冰凰心源仍在震颤,像是在预示——
真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