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刮过清河镇斑驳的青石板路,卷起地上残存的枯叶与雪沫,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镇东头最偏僻的一间小屋里,火光摇曳,勉强驱散着冬夜的严寒。
李梓源小心翼翼地往火盆里添进最后几根柴火,橘色的光芒在他年轻却带着远超年龄沉稳的脸上跳跃。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屋内那张唯一的破木床上。
父亲李铁心躺在那里,双目紧闭,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即便在昏睡中,他的眉头也紧紧锁着,仿佛承受着无尽的痛苦。胸口处的粗布衣衫下,隐约透出一道狰狞的黑紫色掌印轮廓——三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灾祸留下的印记,不仅几乎夺走了父亲的生命,更彻底击碎了这个家。
昔日镇上最能干的铁匠,如今只剩下一具被伤病害痛折磨得油尽灯枯的躯壳。家中的积蓄早已为求医问药耗尽,徒留四壁。
李梓源无声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远不及心中那股噬心的无力感。他目光扫过家徒四壁的房间,最终落在墙角一个老旧的小木匣上。里面,有一枚母亲留下的青鱼玉佩,是如今这个家里唯一可能还值点钱的东西。他无数次想过将它典当换药,却又无数次放弃——那是母亲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骤然响起,如同重锤砸在寂静的夜里,伴随着嚣张蛮横的叫骂:“李梓源!死哪去了?给爷滚出来!这个月的例钱,该交了!”
是刘蟒!
李梓源眼底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戾气,但很快又沉寂下去。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起身走到门边。
门闩刚拉开,一股巨力便从外踹来,“哐当”一声,破旧的木门被猛地推开,冷风夹着雪花瞬间灌入。
门外站着三人。为首者膘肥体壮,满脸横肉,抱着胳膊,正是镇上的恶霸刘蟒。他身后跟着两个缩着脖子、一脸谄媚的狗腿子。
刘蟒斜睨着李梓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小子,磨磨蹭蹭找死啊?钱呢?凑齐了没有?爷们儿的时间金贵得很!”
李梓源沉默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干瘪的钱袋,递了过去。里面是几十个磨得发亮的铜板,这是他这些天冒着风雪进山,采了些最普通的止血草,来回奔波几十里到邻镇集市换来的,堪堪只够买几副最廉价的药膏。
“蟒哥,只有这些了…我爹他病得重,实在…”他的声音干涩。
刘蟒一把抓过钱袋,掂了掂,脸上横肉一抖,露出极度不满的神色:“就这么点?你他妈打发要饭的呢!”他随手将钱袋扔给身后的跟班,目光却变得猥琐起来,滴溜溜地在屋内扫视。
“我说源小子,”刘蟒摸着下巴,嘿嘿一笑,“听说你那早死的娘,以前可是个十里八乡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就没给你留下点什么值钱的家当?比如…玉佩啊,簪子什么的?”
说着,他竟直接伸出粗壮的手臂,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李梓源,迈步就要往里闯:“让开!让爷瞧瞧!”
“不准进去!”
母亲是深埋在李梓源心底绝不容触碰的逆鳞!刘蟒的言行瞬间点燃了他压抑已久的怒火。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猛地涌上,他低吼一声,竟用单薄的身躯狠狠撞向体型比他大上一圈的刘蟒!
“嗯?”刘蟒被撞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顿时觉得在手下面前大大丢了面子,恼羞成怒:“小杂种!给你脸不要脸!还敢跟你蟒哥动手?”
他狞笑一声,体内那点微末的内息运转,一拳裹挟着明显的劲风,直直砸向李梓源的面门!这一拳若是打实了,以李梓源普通少年的体魄,至少也是个筋断骨折的下场。
绝望瞬间攫住了李梓源。他下意识地抬手格挡,一直紧紧攥在手里的那枚青鱼玉佩,膈得他掌心生疼。
拳风扑面,刺得皮肤生疼。他几乎能预见接下来的惨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耳边只听“嘭”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刘蟒杀猪般的惨叫声!
李梓源惊愕地睁开眼,只见刘蟒正捂着自己的手腕连连后退,脸上充满了惊疑和痛苦,刚才出拳的那只手竟然诡异地红肿起来,微微颤抖着。
而李梓源自己,刚才格挡的手臂处,似乎有一道极淡极淡的青色微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火光跳跃的错觉。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那枚青鱼玉佩,正微微发烫。
院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火盆里柴火噼啪的燃烧声和刘蟒粗重的喘息声。
刘蟒又惊又怒,死死盯着李梓源的手,手腕处传来的钻心疼痛提醒着他刚才那一下的反常。那绝不是一个普通少年该有的力量!
“你…你小子…”刘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你那手里…藏了什么鬼东西?!”
李梓源猛地握紧发烫的玉佩,冰冷的触感与内里的温热形成奇异对比。他心中同样翻涌着惊涛骇浪,但脸上却强行维持着镇定,甚至故意将握着玉佩的手往身后藏了藏,目光毫不退缩地迎向刘蟒。
这个细微的动作,在刘蟒看来更是做实了心虚和诡异。
“滚。”李梓源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刘蟒脸色变幻不定,看看李梓源,又看看他藏在身后的手,最终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好…好小子!你给我等着!”
摞下这句毫无新意的狠话,刘蟒捂着手腕,带着两个同样摸不着头脑的跟班,有些狼狈地匆匆离去。
破旧的木门在风中摇晃。
李梓源背靠着冰冷的土墙,缓缓摊开手掌。月光与火光交织下,那枚青鱼玉佩静静躺着,温润依旧,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但掌心残留的微热,和刘蟒那惊疑恐惧的眼神,无比真实地告诉他——母亲留下的这枚玉佩,绝非凡物。它,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