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曜觉得，黑袍人首领一定是个强迫症晚期患者。
说好十五天，就真的一天不差。
第十五天的黎明，没有太阳。
天空像是被泼满了浓稠的墨汁，一种令人窒息的灰暗从寂灭圣殿方向开始，如同滴入清水的污迹，迅速晕染开来，吞噬了晨曦，吞噬了云层，吞噬了一切光线。
紧接着，是声音。
风停了。雪落了无声。连营地里的嘈杂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然后，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肺腑深处的嗡鸣。不是耳朵听到的，是骨头感觉到的，是灵魂感知到的。
“来了。”墨站在凌曜身边，望着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声音平静无波。
凌曜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有点转筋。
【妈的，这出场特效...】
【经费在燃烧啊老铁！】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转身面向身后黑压压的联军。
卡兰城士兵盔甲鲜明，队列整齐，眼神坚定。游牧战士们骑着雪狼，脸上涂着战纹，发出压抑的低吼。岩石部落的矮壮汉子们扛着巨盾和战锤，如同磐石。云家子弟身着流云战袍，卡牌匣熠生辉。沙民援军披着防风斗篷，眼神锐利如鹰。还有冰裔部落、灰岩部落、霜狼遗族...所有能拿起武器的人，都站在了这里。
这是一支真正的，由北境幸存者和各方盟友组成的，“曙光”联军。
凌曜跳上一块临时垒起的高台，清了清嗓子。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啥，鼓舞士气的话，比如“为了北境！”“为了家园！”之类的。
但看着下面那些或恐惧、或决绝、或茫然的面孔，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吼出了一句：
“兄弟们！姐妹们！还有非人形的战友们！”
下面一阵轻微的骚动。
“黑袍人想把咱们的老家，变成他妈的一片啥都没有的破地方！”凌曜挥舞着手臂，声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连根毛都不给留！”
“你们答应吗？！”
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不答应！！！”
“干他娘的！！！”
“为了有肉吃！！！”
凌曜：“...”
【最后那句谁喊的？还挺实在！】
效果达到了。恐惧被粗鲁的怒吼压了下去，士气如同被点燃的干柴。
“出发！”凌曜大手一挥。
没有更多的动员，联军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出营地，迎着那片不断扩大的、吞噬一切的黑暗，义无反顾地前进。
他们的目标，是在距离寂灭圣殿约五十里的一处天然隘口——“断脊峡谷”建立防线。那里是通往后方广阔区域的咽喉要道，也是阻止虚无浪潮蔓延的第一道，也可能是最后一道屏障。
行军路上，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天空越来越暗，仿佛提前进入了永夜。温度急剧下降，呵出的气瞬间变成冰晶。脚下的雪地变得灰败，生命力正在被迅速抽离。
偶尔能看到一些小型动物和植物的残骸，它们不是腐烂，而是直接化作了飞灰，仿佛从未存在过。
“加快速度！”前方传来巴顿队长的吼声。
联军沉默地加速，没有人说话，只有铠甲摩擦和脚步踏雪的沙沙声。
凌曜走在队伍中段，能清晰地感觉到胸口那张【存在锚点】卡传来的微弱温热。这是他们目前唯一的，能对抗规则层面抹消的武器。
【儿砸，关键时刻你可别掉链子啊...】
几个小时后，断脊峡谷遥遥在望。
那是一座如同被巨斧劈开的山峦，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然而，当先头部队抵达峡谷入口时，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峡谷...在消失。
不是崩塌，不是毁灭。是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两侧的山岩，中间的通道，正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留下后面更加深邃、更加纯粹的黑暗！
虚无的浪潮，比他们预想的来得更快！更猛！
“第一道防线...没了？”一个年轻的卡兰城士兵声音颤抖。
“后退！建立第二道防线！快！”墨的厉喝声惊醒了众人。
联军仓促后撤数里，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冰原上停下。这里无险可守，只能硬抗！
“盾卫营！上前！构筑防线！”
“制卡营！准备范围净化卡牌！”
“所有远程单位！准备覆盖打击！”
命令一道道下达，联军迅速变阵。
岩石部落和部分冰裔战士扛着巨大的、镶嵌了净化结晶的塔盾，冲到最前方，重重顿在地上，组成一道钢铁与意志的墙壁。卡兰城士兵和游牧战士紧随其后，长矛如林。制卡师们站在后方，手中的卡牌开始亮起各色光芒。
凌曜、墨、苏婉、云枫等核心战力，则站在了阵线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那片不断逼近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虚无的浪潮如同无声的海啸，席卷而来。所过之处，冰雪消融，岩石崩解，连空间都似乎在扭曲、哀鸣。
距离...五里...三里...一里...
已经能看清那浪潮的前锋，是由无数扭曲、哀嚎的虚无能量构成的怪物洪流！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如同翻滚的黑色污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绝望气息。
“稳住！”巴顿队长的吼声在颤抖，但依旧坚定。
五百米...三百米...一百米...
那毁灭的气息几乎让人窒息！
“净化卡牌！放！”
随着一声令下，数百张闪烁着白、金、绿各色光芒的净化卡牌如同逆飞的流星，射入汹涌而来的虚无浪潮之中！
“嗤嗤嗤——！”
如同冷水泼入热油！刺耳的腐蚀声密集响起！冲在最前面的虚无怪物在白光中发出凄厉的哀嚎，身体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有效！
联军中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
然而，这欢呼声很快就戛然而止。
净化卡牌的光芒，只清空了最前锋的一小片怪物。后面那无边无际的、更加浓郁的黑暗，只是微微一顿，便以更加狂暴的姿态，汹涌扑来！
净化卡牌的效果，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瞬间被吞没！
“远程攻击！自由射击！”巴顿声嘶力竭地吼道。
箭矢、投矛、元素卡牌、毁灭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
场面无比壮观！
但效果...微乎其微！
普通的攻击根本无法有效杀伤那些虚无怪物！能量攻击被吸收，物理攻击穿透而过！只有蕴含规则之力的攻击，或者特制的净化武器，才能对它们造成有限的伤害！
而联军的攻击，对于那铺天盖地、仿佛没有尽头的虚无浪潮来说，如同螳臂当车！
“顶住！不能退！”墨低吼一声，守护规则全力爆发，一道巨大的金色壁障出现在阵线前方，暂时挡住了浪潮的冲击！
但壁障在无数虚无怪物的撞击和侵蚀下，剧烈晃动，光芒迅速暗淡！
“这样不行！”云枫咬牙，毁灭规则化作暗红色的洪流，如同镰刀般扫过前方，清空了一大片怪物，但更多的怪物立刻填补了空缺！
苏婉的白金净化之光如同灯塔，所照之处，怪物纷纷退避消融，但她的范围有限，无法覆盖整个战线！
凌曜没有轻易动用【存在锚点】，那是最后的底牌。他不断用改良后的【冰晶爆裂卡】和【净化爆弹】点杀着突破防线的怪物，但杯水车薪。
防线，在一步步后退。
盾牌破碎，战士倒下，鲜血染红了正在不断“虚无化”的雪地。
绝望，开始如同瘟疫般蔓延。
凌曜看着眼前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看着那些不断倒下、甚至直接被虚无吞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的战友，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
第一波冲击...
他们就要顶不住了吗？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那汹涌的虚无浪潮后方，寂灭圣殿的方向，一道更加粗壮、更加凝实的漆黑光柱，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猛地冲天而起！
整个北境的规则，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终极湮灭仪式...
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