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非蹲在地上捡最后一个馒头时,我盯着那道十字疤消失在巷口,手指已经悄悄从腰间挪到了袖袋里。玻璃花瓶在布包里硌着肋骨,凉得像块冰。
“师父?”贝塔蹭了蹭我手腕,“刚才那人脖子上的疤,跟北境战报画的一模一样。”
“我知道。”我把布包往怀里按了按,“所以今晚不去工部,去黑市。”
阿尔法浮到肩头,声音压得极低:“目标未脱离监控范围,三人正分头撤离,其中一人向镇国公府方向移动。”
我挑眉:“哟,动作还挺快。”
墨非抱着半筐残破图纸追上来,脸都白了:“林姑娘,真要去?那地方鱼龙混杂,连守城军都不敢管……”
“正因为没人管,才好做生意。”我拍拍他肩膀,“你不是说想看技术落地吗?今晚就让你看看,什么叫‘科技变现’。”
天刚擦黑,工部后门的黑市已经冒起油烟味。摊子沿墙摆成歪斜的Z字形,卖什么的都有:断刀、旧甲、偷挖的官道青砖,还有拿麻袋装的“西域神药”——其实就是晒干的骆驼粪。
我在拐角空地铺开油布,把五个玻璃花瓶摆成扇形。烛火一照,瓶身通透得能看清对面摊主鼻孔里的毛。
“这玩意儿值五两银!”我喊得中气十足,“摔不烂!砸不碎!倒进热水都不裂!买一个送祖传养花秘方!”
墨非小声提醒:“秘方是您现编的……”
“嘘——重点是前面那句。”我瞪他一眼,“宣传要自信。”
不到一盏茶工夫,围上来七八个人。一个戴瓜皮帽的胖子伸手就摸,指尖刚碰上瓶壁,贝塔突然“喵”了一声,尾巴扫过他手腕。
胖子吓一跳,缩手时带倒了旁边卖香灰的摊子。
“哎哟我的祖宗!”香灰摊主跳脚,“赔钱!”
“别吵。”我慢悠悠把花瓶扶正,“这位爷不是故意的。这样吧——您要是能当众砸碎这个瓶子,我赔您十两银,再加三个新的。”
全场静了两秒。
胖子冷笑:“真敢说?”
“我林妙说话,比工部批条子还硬。”我抬手就把瓶子递过去。
他接过,高高举起,咬牙砸向青石板——
“铛!”
瓶子弹起来半尺高,滴溜溜转了几圈,稳稳立住,连个划痕都没有。
人群炸了。
“神物啊!”
“琉璃成精了吧!”
我趁机拎起第二个瓶子,倒满热水,又泼进冰水,反复三次,纹丝不动。
“看见没?冷热随意切换,它连哼都不哼一声。”我眨眨眼,“适合给夫人暖被窝,也适合给老爷镇纸——毕竟,有些事,越压越稳。”
墨非差点呛住。
瓜皮帽胖子脸色铁青,转身就走。
我没拦他。反而让墨非把剩下三个瓶子标价提到八两,明晃晃挂出去。
“限量发售,先到先得。”
阿尔法忽然震动了一下:“三名弓手正在靠近,携带复合短弓,箭头无羽。”
我点点头,顺手把油布四角用石块压住。
下一瞬,三支箭破空而至,齐刷刷钉在油布边缘,将整块布牢牢固定在地上,像挂起了块招牌。
人群尖叫散开。
我站在原地没动,手指轻轻摩挲瓶口。
“这是警告?”我笑出声,“还是进货意向?”
没人回答。三个弓手站在屋顶,弓弦仍张着。
“你们主子派你们来,总得带点诚意吧?”我拿起一个花瓶,举过头顶,“比如——问问价?”
回应我的是第四支箭,直射瓶身。
我手腕一翻,瓶子落地,咔嚓碎裂。
但就在碎片溅开的瞬间,我一脚踢翻旁边的灯笼。烛火倾泻而出,洒在满地玻璃渣上。
那些碎片像是突然活了。每一片都反射出刺眼的光斑,密密麻麻打在屋顶三人脸上,像无数把小刀来回刮。
一人闷哼一声,抬手遮眼。
“贝塔。”我轻声道。
“明白!”它后腿一蹬,窜上隔壁屋檐,爪子一扬,一个小黑盒飞向半空,“啪”地炸开一团灰雾。
电磁干扰启动。
阿尔法同时升空,金属外壳泛起微蓝电流,锁定三人位置。
我踩着碎玻璃往前走,鞋底发出细碎的响。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仰头,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嘈杂,“再敢动我的货,我不光把玻璃铺满他床头——我还让他每天早上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看见自己昨夜喝醉爬妓馆的丑样。”
我顿了顿,笑着补了一句:“听说现在有种新镜子,照得比心还透。”
三人对视一眼,迅速后退,消失在屋脊之后。
我没追。
反而弯腰,把剩下的四个花瓶一个个重新摆好。
墨非哆嗦着手递来一块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写着“正品保障”四个字。
“您……真不怕他们报复?”
“怕?”我嗤笑,“他们要是真有胆子灭口,刚才就不会只射瓶子了。”
我指了指地上还在反光的碎片:“你看这些渣子,像不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他愣住。
“以后我的东西,全都带防伪标记。”我从空间取出一枚新瓶子,底部刻着极小的“m”字,“谁仿制,我就让谁知道——什么叫‘照妖镜’。”
阿尔法降落回肩头:“追踪信号已中断,三人进入镇国公府西侧暗门。”
“果然是他。”我收起油布,只留下那个刻了标记的瓶子,“不过没关系,让他们看。看得越多,越不敢动。”
墨非小心翼翼问:“那……明天还来卖吗?”
“当然。”我拍拍他脑袋,“这才第一天。等我把玻璃杯、玻璃窗、玻璃暖房全推出来,看谁还能闭着眼说这是‘妖术’。”
回到临时居所时,夜已深。
我关上门,从空间调出今日所有交易记录,在纸上列成表格。阿尔法同步上传红外影像,确认无人拍摄核心结构。
“安全协议升级。”我对空气说,“下次任何商品被非法测绘,触发震动警报,同时自动释放迷雾胶囊。”
“收到。”阿尔法回应。
贝塔蜷在窗台舔爪子,嘴里还嚼着半罐军粮。
“师父~明天我能去卖会发光的玻璃球吗?涂了荧光粉的那种!”
“不行。”我头也不抬,“先从实用品开始。玻璃器皿、农用漏斗、量具——听着无聊,但没人会觉得危险。”
“可无聊死了!”
“越无聊的东西,活得越久。”我吹熄蜡烛,最后一缕光映在桌角的玻璃残片上,闪了一下。
窗外,一片乌云缓缓移开,月光照进屋子。
我正要起身关门,忽然听见街对面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人踩碎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窗台下的青石板上,静静躺着半片玻璃渣,边缘整齐,底部刻着个小小的“m”。
而原本应该在我桌上的那枚标记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