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晒得我后脖颈发烫,刚走出工部大门,就听见墨非在后面喊:“师父!宫里出事了!”
我脚步没停:“别一惊一乍的,昨儿差点被人砍成串儿,今儿再大的事也得等我先喝口水。”
“不是吓唬你!”他小跑追上来,手里攥着一张刚抄的军报,“卫大将军带兵闯宫了!三千铁甲直冲紫宸殿,御前侍卫都拔刀了!”
我手里的水杯差点滑进裤兜。
“你说谁?卫青锋?那个走路都怕踩死蚂蚁、见陛下要提前练三遍跪姿的卫大将军?”
“就是他!”墨非喘着气,“听说他在军营里砸了桌子,把副将骂得狗血淋头,然后二话不说点兵入京,连通关文书都没递!”
我眯起眼,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最近的账本——上个月刚给北境军送了五批抗生素,还顺手复制了几箱止痛膏贴,标签上写着“林氏秘制,专治想家的腰疼”。
原来这老哥不是来造反的,是来还人情的。
***
北境军营,帐篷里闷得像蒸笼。
卫青锋坐在主位,脸色比锅底还黑。副将站在下首,声音压得极低:“将军,镇国公说了,只要您点头,药材供应不断,明年开春,枢密副使的位置就是您的。”
帐内一片静。
角落里,一个年轻士兵正咬牙拆绷带,伤口红肿渗液,是他自己硬扯的。
“药……真断了?”他抬头问。
副将不说话,只看了卫青锋一眼。
卫青锋缓缓起身,走到那士兵跟前,一把夺过绷带扔地上:“疼就叫,憋着伤肺。”
他回头盯着副将:“你说的‘不断’,是拿敌国当投名状换来的?你说的‘高位’,是要我睁眼看着兄弟们烂死在炕上?”
副将嘴唇动了动,没敢接话。
“老子从十八岁扛枪上阵,一路杀到今天,靠的是什么?”卫青锋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碗跳起来,“是朝廷发的刀,不是哪家私库的糖!”
他猛地抽出佩刀,寒光一闪,削下半幅衣袖落在副将脚边。
“从现在起,营中任何人敢与长孙府暗通消息,斩立决。传令下去,全军整备,明日启程,进京述职。”
副将愣住:“述职用得着三千人?”
“述职不用。”卫青锋系紧铠甲,“护人用。”
***
紫宸殿前,风卷黄沙。
三千铁甲列阵而立,马不嘶鸣,人不喧哗,只有铠甲在日光下泛着冷光。
萧临渊立于高阶之上,指尖轻轻搭在栏杆上,目光扫过这支未经通报便闯入宫禁的军队。
福安站在她身后半步,手指悄悄掐了掐掌心,生怕下一秒就下令围剿。
卫青锋摘盔,单膝跪地,声如洪钟:“末将擅闯宫禁,罪该万死!但有一言不吐,死不瞑目!”
“讲。”萧临渊声音不高,却穿透全场。
“林姑娘所供药品,救我北境三千将士性命!前日有奸佞欲以断药胁迫末将背弃圣上,末将不敢从!今日带兵至此,并非逞威,只为当众立誓——”他抬头,目光如炬,“愿以项上人头,保林氏周全!若有负朝廷,天诛地灭!”
全场死寂。
连风都停了。
萧临渊静静看着他,良久,才抬手:“平身。”
一句话,轻飘飘落下,却像千斤重锤砸进所有人心里。
福安悄悄松了口气,袖口已被冷汗浸透。
而高阶尽头,一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正扒着门框往里瞅。
***
我赶到工部偏院时,贝塔已经蹲在房梁上啃爪子了。
“怎么样?”我问。
它尾巴一甩:“哎哟,可威风了!卫将军膝盖一弯,全场都抖三抖,陛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让人扶起来了!”
阿尔法从角落金属壳微微震动:“检测到军方通讯频段发生结构性调整,北境七营已同步封锁外部联络频道,忠诚度模型更新为‘高度绑定’。”
我摸了摸下巴:“所以,我不是有了个保镖,我是多了支私人武装?”
“严格来说,是他们认了你这个‘救命恩人’。”贝塔跳下来,蹭我腿边转圈,“人家都说,你那药膏涂了之后,连梦里都能看见娘亲做饭。”
我笑出声:“那下次我干脆出个‘想家缓解套装’,附赠录音功能,录点家乡话放给他们听。”
正说着,墨非急匆匆推门进来:“师父!宫里刚传下话,卫将军回营前特意向陛下请旨——今后所有军需药品,由工部林氏独家供给,任何人不得截留克扣!”
我挑眉:“他还真敢提。”
“陛下准了。”墨非咧嘴一笑,“还加了一句:若有人胆敢破坏此令,视同谋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贝塔不闹了,阿尔法闭了感知光,连墨非都屏住了呼吸。
我知道他们在等我说什么。
可我只想到了一件事。
我转身走进库房,翻出一叠新做的药品清单,塞进墨非怀里:“明天一早,你亲自带队,把这批货送去北境大营。”
墨非一愣:“我去?”
“对,你去。”我拍拍他肩膀,“顺便告诉卫将军,下次要谢我,别带那么多人,吓着宫门口卖糖葫芦的老太太。”
墨非乐呵呵跑了。
我站在库房门口,望着皇宫方向。
晚霞烧得正旺,照在远处城楼上,像一层薄金。
这时贝塔忽然竖起耳朵:“哎,师父,刚才监听到一段对话。”
“什么?”
“福安跟个小太监说……以后林姑娘的膳食采买,不必再经膳房总管,直接从内库走账。”
我眨眨眼:“意思是,我能吃点肉了?”
“不止。”贝塔眯起眼睛,“他还说,陛下今早特意交代,新送来的巧克力,先留两块,别的再分。”
我怔了怔。
随即笑出声。
好家伙,这是拿我的存货当私房钱管了?
***
夜风穿过工部院墙,吹得灯笼晃了晃。
我正打算回屋,忽然听见外头一阵脚步声。
抬头一看,福安提着个食盒站在门口,脸上还是那副木雕样。
“林姑娘。”他把食盒递过来,“陛下说,最近操劳,补补身子。”
我接过,打开一看——一碗热腾腾的鸡汤,上面浮着几片肉,还冒着油花。
我抬头看他:“这真是陛下赏的?”
福安面无表情:“奴才只负责送,不负责答。”
我合上盖子,忽然问:“福公公,你说……一个天天吃素的人,突然开始藏甜食、留鸡汤,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他眼皮都没动:“奴才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转身要走,却又顿住。
“对了。”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条,“今晚三更,西角门有人递了这个,说是……给‘发电机小姐’的。”
我接过纸条,还没展开,他就走了。
回到屋里,我摊开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
“明日子时,城南老槐树下,有你要的东西。”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
贝塔凑过来嗅了嗅:“墨迹新鲜,笔锋有力,不像陷阱。”
阿尔法扫描后补充:“纸张来自宫廷文书坊,编号尾数与昨日御前奏折一致。”
我慢慢把纸条折好,放进空间夹层。
然后从复制区取出一块LV3巧克力,掰了一半放进嘴里。
甜味化开的瞬间,我忽然笑了。
这世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我站起身,走到桌前铺开一张图纸。
笔尖蘸墨,落下第一笔时,窗外传来一声猫叫。
我头也没抬,继续画。
直到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夜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