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瑾再次睁开眼时,视线模糊了一瞬,才慢慢适应。
床榻边的药碗还冒着热气,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仿佛她只是短暂地睡了一觉。
五脏六腑的不适,提醒着她经历一场生死搏斗。
不知道自己在梦境中,挣扎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
喉咙干涩得像是被火灼烧过,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枕边的一片湿冷——是昨夜吐出的血。
“咳咳……”她低咳两声,胸口仍隐隐作痛,但意识却无比清醒。
——锁魂术已破,她终于回来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端着热水的侍女小桃走了进来。
“大人,今日该给您换帕子……”
本只是随口说的话,突然话音戛然而止。
小桃瞪大眼睛,看着秋瑾唇边未干的血迹,手中的铜盆“咣当”一声砸在地上!
“姑、姑娘吐血了?!”她声音发抖,转身就往外跑,“大人!崔大人!秋姑娘不好了!”
秋瑾想叫住她,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小桃跌跌撞撞冲出去。
——也好。
——就让所有人都以为她快死了吧。
崔少林正在书房批阅公文,听到禀报后,毛笔“啪”地掉在宣纸上,墨迹晕开一片。
“什么?!”他猛地站起身,“快去请大夫!”
一路疾行至秋瑾的院落,崔少林在门口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而入。
床榻上,秋瑾闭目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唇角的血迹刺目惊心。
“梦婆大人……”他低声唤道,手指搭上她的脉搏。
指尖下的跳动微弱却平稳,崔少林微微一怔——这脉象,分明比前几日好多了!
他若有所思地收回手,转头对小桃道:“去熬一碗参汤来,要浓些。”
待小桃离去,崔少林才压低声音:“梦婆大人既醒了,何必装睡?”
秋瑾睫毛轻颤,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崔少林从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锐利——那是梦境中窥破一切的眼神。
“崔大人。”秋瑾声音沙哑,“我睡了多久?”
“二十九天。”崔少林苦笑,“国师离城前吩咐,要用参汤吊住姑娘的命。”
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到秋瑾手中:“这是三日前从北祭送来的密信,姑娘或许感兴趣。”
秋瑾展开信笺,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庄娴太后未曾离开,南祁北堂仲邯被北祭皇所擒…”
她猛地攥紧信纸,指节发白。
崔少林叹了口气:“大人如今……作何打算?”
秋瑾抬眸,眼中寒光凛冽:“崔大人是要拦我,还是帮我?”
崔少林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盯着秋瑾:“姑娘此话何意?”
秋瑾缓缓坐起身,指尖轻抚信笺上的字迹,声音低沉而笃定:“祖师伯在下一盘大棋,布局了这么多年。如今的北祭皇是他的大师兄白煦,这天下…他是势在必得!”
崔少林神色微变:“你是说掌管钦天监的……白煦?”
“正是。”秋瑾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而庄娴太后……恐怕已经死了。”
秋瑾想到鬼枭给她的那盒东西,都是谛听曾经赠予她的。她给她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让她去看真相,然后阻止谛听何周玄冕…父子相残!
“不可能!”崔少林断然否认,“庄娴太后若薨,国师定然会知晓,白煦岂敢隐瞒?”
秋瑾冷笑:“正因不能乱,他才必须瞒。若是祖师伯知晓太后死了,恐怕早就跑去北祭了。”
她撑着床沿站起身,尽管内伤未愈,但气势不减:“崔大人不妨自己想想——若知晓太后已逝,他会如何?”
崔少林沉默。
——以谛听的性子,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冲去北祭皇陵。
——届时,东黎、北祭、西宁三国的兵力部署,将彻底打乱。
秋瑾看穿他的犹豫,继续道:“如今三国联军已呈合围之势,只待南祁防线崩溃,四国一统便成定局。白煦岂会因一人之死,坏了大局?”
更何况还是谛听谋划几十年的天下大计!
白煦不会让钟秋禾的死,影响到谛听!
谁都不可以!
崔少林背着手在屋内踱步,半晌才沉声道:“即便如此,姑娘又如何确定太后已逝?”
“我若入梦境……”秋瑾指尖轻点太阳穴,“需要与之有关联的旧物或人。实不相瞒,庄娴太后给了我一个匣子,里面就有祖师伯和她的旧物。”
崔少林瞳孔骤缩。
秋瑾逼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崔大人,你我都清楚——祖师伯谋划多年,为的是什么?若因太后之死让他功亏一篑,你是不是也不想告知他?但是人生在世,有些东西是比生命更为重要的!”
窗外雨声渐急,衬得屋内死寂。
终于,崔少林长叹一声:“姑娘要我如何做?”
秋瑾从枕下取出一枚竹筒,递给他:“将此信速传于周玄冕。”
竹筒中只有六字:
“庄娴太后已逝!”
崔少林接过竹筒,指尖微颤:“姑娘就不怕……我另传密信给国师?”
秋瑾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悲凉:“崔大人,你效忠的究竟是修文太子,还是这天下苍生?”
她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四国战火若起,死的人就更多了。我也不知道…这事,我该不该插手…”
毕竟梦婆一脉不允许介入朝政党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