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八点五十分，白知意准时站在白建明书房门口。她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白色连衣裙，还是去年奶奶给她买的，领口有点松，她特意用别针别了一下。头发高高扎成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脸上没擦一点粉，皮肤是那种乡下姑娘特有的健康白，可眼神里的冷静和沉稳，比客厅里挂着的古董钟还沉得住气。
她抬手敲了敲门，指关节轻轻碰了三下木门，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传进去。
“进来。”里面传来白建明的声音，低沉得像蒙了层砂纸，听着就没力气。
白知意推开门，一股呛人的烟味扑面而来，差点让她咳嗽。书房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只开了盏台灯，昏黄的光打在红木书桌上，把白建明的影子拉得老长。他坐在宽大的皮椅里，背驼得像个老头，面前摊着一叠文件，上面画满了红叉，烟灰缸里的烟蒂都快溢出来了，还有几根掉在桌上，被他用手摁得扁扁的。
柳玉芬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穿了件珠光宝气的真丝上衣，可头发乱糟糟的，眼角还挂着泪痕，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腹都快把布料抠破了。见白知意进来，她立刻抬起头，眼神里又警惕又不安，像只被夹住尾巴的猫。
“坐吧。”白建明指了指书桌前的硬木椅子，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白知意点点头，走到椅子前坐下，双手自然放在膝盖上，腰板挺得笔直，眼睛直直盯着白建明的脸——他眼底的红血丝像蜘蛛网似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茬，看着比昨天又老了好几岁。
“那封匿名邮件，是你发的吧？”白建明没绕圈子，直接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正是那封邮件的界面。他抬眼看向白知意，眼神里全是疑惑，还有点不敢信。
白知意没藏着掖着，轻轻点了点头：“是我发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白建明往前探了探身子，椅子腿蹭着地板发出“吱呀”一声，“你怎么知道傅家愿意出手？又怎么知道联姻是唯一的路？你一个乡下丫头，平时连手机都不怎么玩，哪来的这些门道？”
他这话里带着点不屑，柳玉芬也跟着点头，附和道：“就是！你肯定是听外面的人瞎编的！傅家是什么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你？若曦比你强一百倍，他们要联姻也该找若曦！”
白知意没理柳玉芬，还是看着白建明，语气淡淡的，像在说别人的事：“这些不用门道也能猜。白氏现在什么情况，你比我清楚——银行明天就要申请查封，王总撤资带走了三个项目，车间里的工人都在闹罢工，现在能拿得出五个亿救你的，江城除了傅家还有谁？”
她顿了顿，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是昨天的江城晚报，头版就是“白氏集团资金链断裂，恐成年度最大破产案”。她指着报纸上的照片，那是白建明昨天被记者围堵的样子，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全是汗：“傅家要联姻，要的是个能帮他们稳住场面的儿媳。白若曦呢？上周在商场跟人抢包，把张总的女儿推得摔了一跤，张总现在还在跟你要赔偿；前个月去参加派对，喝多了把傅家旁支的少爷骂了一顿，这事早就在圈子里传开了。你觉得傅家会要这么个惹祸精？”
柳玉芬急了，猛地站起来，声音尖得像炸毛：“你胡说！若曦那是不小心！张总的女儿本来就不讲理，傅家的少爷也不是什么好人！若曦那么可爱，傅家人肯定会喜欢她的！”
“喜欢她什么？喜欢她把傅家的宴会搅黄，还是喜欢她欠着信用卡二十万不还？”白知意抬眼看向柳玉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上个月白若曦的信用卡账单寄到家里，是我帮你收的，你以为我没看见？一万八的口红买了三支，五万块的包包说扔就扔，傅家要的是能帮他们打理关系的儿媳，不是个只会花钱的祖宗。”
柳玉芬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白知意说的都是真的，白若曦的信用卡账单她每次都偷偷还，就怕白建明知道了生气。
白建明咳嗽了两声，打断了她们的争执：“你说你能解决财务问题，具体怎么解决？”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像快灭的蜡烛突然窜起火苗，“你有办法让银行延期？还是能找到新的投资方？”
“具体办法我不能说。”白知意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但我能保证，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能让银行把破产清算推迟三个月，还能帮你联系上城南的李总——他手里有个新能源项目，本来想跟傅家合作，如果你能搭上这条线，白氏的资金问题就能解决一半。”
李总是谁，白建明当然知道——那是傅家的合作伙伴，手里握着好几个赚钱的项目，白建明求了他半年，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听到白知意能联系上李总，他的呼吸都变急了。
“你的条件是什么？”白建明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知道，白知意既然敢说这话，肯定早就想好要什么了。
“第一个条件，让白若曦放弃下周的慈善晚宴。”白知意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像把小刀子，“那个晚宴傅家的老爷子会去，还有傅氏集团的几个董事。白若曦要是去了，以她的脾气，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上次她在宴会上把红酒洒在傅家二太太身上，这事你忘了？”
柳玉芬又急了，抢着说：“不行！那个晚宴是江城最顶级的社交场！若曦准备了好久，定制的礼服都到了，还盼着在宴会上认识傅子昂呢！”
“傅子昂？”白知意嗤笑一声，“傅家的旁支，手里连个正经职位都没有，天天就知道泡吧撩妹。就算白若曦跟他搭上关系，他能帮你还八千万的贷款？还是能让傅家给你注资？”她看着白建明，“你要是想让白氏彻底完，就让白若曦去。到时候她再惹了傅家的人，别说联姻，傅家不反过来告你诽谤就算好的。”
白建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想起上次白若曦把傅家二太太惹生气后，他花了五十万买了个翡翠手镯才赔罪，现在要是再惹祸，他可没那么多钱了。
“第二个条件。”白知意没等他回应，继续说道，“在我替白若曦嫁去傅家之前，你把白氏集团5%的股份转让给我。”
“什么？！”白建明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哐当”一声撞在地板上，“5%的股份？你知道那值多少钱吗？现在白氏虽然出了问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5%至少值三千万！你一个小丫头，怎么敢要这么多？”
柳玉芬也跟着喊：“你疯了！我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狮子大开口！你就是个白眼狼！”
“养我？”白知意也站了起来，比白建明矮了半个头，却气场十足，“你们是怎么养我的？我在乡下的时候，冬天没有暖气，晚上冻得睡不着，你们给白若曦买了五床羽绒被；我每天吃的是剩菜剩饭，白若曦顿顿都有海鲜大餐；我穿的是她剩下的旧衣服，她一件裙子就能买我一年的学费。你们养我，就是为了让我在你们需要的时候，当个替死鬼！”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在白建明和柳玉芬心上。白建明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这些年，他们对白知意确实刻薄。
“这5%的股份，是我的保障。”白知意的眼神冷得像冰，“我替白若曦嫁去傅家，嫁的是个瘫痪的傅斯年，以后能不能幸福都是未知数。如果没有股份，等我嫁过去，你们拿到傅家的钱，转头就把我忘了，我怎么办？有了股份，我至少还有点话语权，能在白氏站稳脚跟，也能帮你们更好地解决问题。”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也不是白要。如果三个月后，我没能让银行延期，也没能帮你联系上李总，这5%的股份我原封不动还给你。但如果我做到了，这股份就是我的报酬。”
白建明坐回椅子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抓着——他现在像站在悬崖边，往前一步是可能的生机，往后一步就是彻底的破产。他看向柳玉芬，柳玉芬也看着他，眼里全是无助。
“我们……我们要是不答应呢？”柳玉芬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破产？”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白知意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份报纸，“我会看着你们被银行查封，看着白若曦从千金大小姐变成穷光蛋，看着你们住到桥洞底下，每天跟人抢馒头吃。”她的语气很平静，却让白建明和柳玉芬浑身发冷。
白建明沉默了很久，久到书房里只剩下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他终于抬起头，眼里全是疲惫：“我们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你必须保证，一定能让傅家出手，一定能帮白氏度过难关。”
“我保证。”白知意点点头，“但你们也要记住，一旦答应，就不能反悔。如果你们敢耍花样——比如偷偷让白若曦去参加晚宴，或者在股份转让上动手脚——我会立刻终止合作，还会把你们换孩子的事捅出去，到时候你们不仅要破产，还要坐牢。”
柳玉芬吓得浑身发抖，白建明也脸色苍白。他们知道，白知意说到做到——这个丫头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了。
“股份转让的事，我会让律师尽快准备合同。”白建明叹了口气，像老了十岁，“若曦那边，我会跟她谈，尽量让她放弃晚宴。”
“不是尽量，是必须。”白知意强调道，“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我要看到股份转让合同，还要看到白若曦给晚宴主办方发的退订信息。少一样，我们的合作就结束。”
说完，她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柳玉芬“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建明，我们怎么就落到这步田地了？被一个丫头片子威胁，还要给她股份……”
白建明没说话，只是拿起桌上的烟，又点燃了一根。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模糊不清，只有眼底的绝望越来越深。
白知意走出书房，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到了院子里。早上的阳光很好，照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秋千的铁链闪着光。她走到秋千旁坐下，轻轻晃了晃，铁链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小时候奶奶给她摇摇篮的声音。
她拿出手机，打开匿名任务平台，找到之前那个执行者，发了条消息：“帮我查下周江城名媛圈慈善晚宴的所有信息，包括出席人员名单、座位安排、傅家谁会去，还有晚宴的流程——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敬酒，什么时候有互动环节，越详细越好。”
没过两分钟，执行者回复了：“收到，24小时内给你结果。报酬5000美元，先付一半定金。”
白知意直接转了2500美元过去，然后打开系统界面。
“嘀——主线任务【推动联姻】进度更新：成功向白建明、柳玉芬提出替嫁条件并达成初步协议，任务进度提升至40%。系统提示：1. 密切关注白若曦动态，她极有可能私下联系晚宴主办方，试图隐瞒出席；2. 尽快掌握慈善晚宴细节，重点标记傅家长辈及核心成员的出席时段，为后续接触做准备。”
白知意点了点头，心里早就有了打算——白若曦肯定不会甘心放弃晚宴，说不定已经在偷偷联系礼服店改尺寸了。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比如让执行者盯着晚宴的报名系统，一旦发现白若曦的名字，就立刻通知她，到时候她有的是办法让白若曦去不成。
她坐在秋千上，晃得越来越慢。院子里的向日葵开了，是奶奶上次来的时候种的，金灿灿的花盘朝着太阳，像一个个小太阳。她想起奶奶昨天发的短信，说向日葵开得可好看了，等她回去就摘下来插在瓶子里。
手机“叮咚”响了一声，是奶奶发来的新短信。她赶紧点开：“知意啊，今天太阳好，奶奶把你的被子拿出来晒了，晚上盖着肯定暖和。院子里的向日葵又开了几朵，比上次你看的时候还大，等你回来，咱们一起摘瓜子吃。”
白知意的眼睛一热，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着：“奶奶，我很快就回去。等我回去了，咱们一起摘向日葵，一起炒瓜子，我还要吃你做的向日葵花饼。”
放下手机，她靠在秋千上，看着天上的白云。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暖暖的，像奶奶的手在摸她的头。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白若曦会捣乱，傅家那边也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但只要想到奶奶，想到院子里的向日葵，她就有了力气。
她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三天后，她要拿到股份，要让白若曦彻底放弃晚宴，然后一步步走进傅家，找到亲生父母，让白建明和柳玉芬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沉重的代价。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等——等白建明和柳玉芬的答复，等晚宴的详细信息，等那个能让她彻底翻盘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