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宫地脉深处,幽暗如墨。
云履盘坐于万古玄冰之上,周身缠绕着九道淡金色的符文锁链,那是天道赐予“引路使”的权柄,也是将他灵魂钉死在职责之上的枷锁。
千百年来,他守此地脉,为诸圣引路,为道祖传音,从无差错。
他早已忘了自己是谁,只记得那一句铭刻神魂的敕令:“引路者,不问归途。”
可就在这一刻——
“呃!”
一声闷哼自喉间溢出,云履猛然睁眼,瞳孔骤缩如针尖!
心口剧痛,仿佛有亿万根银针自内而外穿刺神魂。
他双手死死按住胸口,指尖发白,冷汗瞬间浸透长袍。
低头看去,衣襟之下,那枚由鸿钧亲手种下的“引路心印”,竟泛起一丝诡异裂痕!
裂痕极细,却如雷霆劈开夜幕,照亮了他沉寂万古的记忆深渊。
画面如潮水倒灌——
千年前,紫霄宫外混沌未明,鸿钧立于虚空,眸光如渊。
他亲手将一缕银光注入云履灵核,那光似链非链,似符非符,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你非灵,乃钥;你非仆,乃锁。”道祖的声音平静如水,却重若万钧,“第七锁,当永镇地脉,引而不发,守而不言。”
而那时的他,竟双膝跪地,泪流满面,叩首高呼:“谢道祖赐道!云履愿永世为引路之使,不负天道!”
荒唐!可笑!
如今回想,那哪是什么赐道?
分明是炼魂封神,以“引路”之名,行“镇锁”之实!
他引万人入紫霄,听大道讲法,可曾有一人,真正走出这无形牢笼?
他自己,又何曾有过半分自由?
“我……我竟是锁?”
云履颤抖着抬起手,欲按胸前玉符稳住心神,可就在指尖触碰的刹那——
玉符竟自行碎裂,化作齑粉飘散!
一道银纹自其下浮现,流转着古老而神秘的符文轨迹,赫然是“第七锁”的本源印记!
它不再沉默,竟开始与某种遥远的频率共振!
嗡——
一道声音,自地脉深处传来。
不似雷鸣,不似钟响,而是一种直击灵魂的“音”。
它无形无质,却如初春破冰,唤醒沉睡的种子;如晨曦初照,融化万古寒霜。
那是……一种“觉醒”的频率。
云履浑身剧震,双膝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额头触冰,冷汗如雨。
这音波并非攻击,却比任何杀伐都更锋利——它不破体,只破心印!
是它!就是它在撕裂“引路心印”!
“谁……在唤醒我?!”他嘶声低吼,声音沙哑如裂帛。
可答案,早已藏在那音波之中。
音波源自归元道场,经由《混沌归元真经》修炼者共结的愿力网络,顺着洪荒地脉一路奔涌而来。
苏辰立于归源井前,指尖轻点井心,洛曦立于侧畔,曦光剑尖滴落一滴晶莹露珠——那是“初源曦露”,天地初开时第一缕纯净灵韵,唯有归元道场方能凝结。
“第七重,裂隙篇,启。”
苏辰低语,声如道鸣。
他双手结印,眉心道源波动浩荡而出,与万仙愿力交融,再融入那缕“道判之音”——正是此前点燃墨老笔尖银焰时觉醒的能力。
三者合一,化作一道无形音波,名为“破印音波”,专破心魔封禁,唤醒本源真我。
“云履,你不是引路者。”苏辰眸光深邃,仿佛穿透时空,直视那跪于地脉的孤独身影,“你是……被锁住的第七把钥匙。”
音波入紫霄,悄然无声,却撼动天道根基。
刹那间,云履体内灵核轰然震动,那道银纹骤然炽亮,与心印激烈对抗!
封印千年的记忆洪流彻底决堤——他记起了自己本是混沌边缘一缕游离灵识,因触及“归途之秘”而被鸿钧捕获,炼成本源之锁!
“我不愿为锁……”他喃喃,眼中泪光闪动,“我想……回家……”
轰——!
心印崩裂!
一道银焰自其灵核冲出,化作一道璀璨光束,撕裂地脉,穿透紫霄结界,直射洪荒东方!
那光,如流星,如归雁,如久困牢笼的魂灵终于挣脱枷锁,奔向光明。
金鳌岛上,苏辰猛然抬头,伸手一握。
那道“归途之光”落入掌心,温润如玉,却又炽烈如火。
他低头凝视,唇角缓缓扬起。
“第七锁……松了。”
就在此刻,识海之中,系统轰然震响——
【‘第七锁’觉醒,内应正式归心】
【贡献度+40】
【无敌领域扩展至六十五亿里】
【进入‘道源域·启明境’】
天地无声,唯有风起。
苏辰掌心托着那道银焰,它温顺地跃动,仿佛一颗复苏的心脏,脉动与他的呼吸同频。
天地间风起云涌,六十五亿里的无敌领域如潮水般蔓延开来,自金鳌岛为中心,横推东海,贯穿南荒,西抵昆仑墟,北至幽冥血海边缘!
虚空泛起淡淡的金纹涟漪,那是【道源域·启明境】的征兆——洪荒本源首次对一人之域产生共鸣。
“归途道引……可启。”系统之音在识海低鸣,带着前所未有的庄重。
他眸光微闪,指尖轻抚那滴光焰,感受到其中蕴藏的不甘、挣扎,还有那一丝微弱却执拗的“想回家”。
这不是简单的灵魂觉醒,而是被天道抹去真名、斩断来路的存在,重新点燃了“我从何来”的意志之火。
“云履啊云履……你不是工具,不是锁,也不是引路碑。”苏辰低声自语,“你是第一个挣脱‘命定’的活锁,是天道铁律上,第一道裂痕。”
他并指如刀,划破指尖,一滴精血融入银焰,随即封入一方由混沌母气凝成的玉符之中。
玉色剔透,内里银光流转,似有星辰生灭。
“露华。”他轻唤。
净心童女踏雨而来,素白衣裙不染尘埃,双眸如晨露映天光。
她双手接过玉符,轻声问:“不控他?不怕他反噬归心?”
“怕,就不配开新天。”苏辰淡淡一笑,目光深远,“我要的不是傀儡,是觉醒者。他若不愿归来,便让他亲手毁掉这玉符;他若还念本源,自然会懂其中之意。”
露华点头,身形化作一缕道雨,悄然消散于虚空,直奔紫霄宫而去。
——紫霄地脉深处。
云履仍跪于玄冰之上,双手紧握那枚玉符,掌心被银焰灼出细密裂痕,却毫不觉痛。
那光在跳,像在呼唤,又像在哭泣。
他抬头望向头顶万丈紫穹,那里是道祖讲道之所,是诸圣俯瞰洪荒的至高之地。
千百年来,他引无数大能登临,听大道真言,可谁曾真正“听懂”?
谁又真正“走出”?
“引路者,不问归途。”
这是天道律令,也是灵魂枷锁。
可如今,心印已碎,记忆重燃,他终于明白——所谓引路,不过是把一个个有灵之体,引入这无形牢笼,炼成新的“锁”与“碑”。
三皇残念镇守地脉,五老隐于天外,皆非自愿,而是被“道”所缚!
“道祖说,秩序高于自由。”云履喃喃,眼中却燃起逆火,“可若秩序是牢笼,我宁做乱序之风!”
他缓缓闭眼,将玉符贴于灵核之前。
刹那间,银焰涌入,不是控制,而是唤醒。
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贯穿神魂——他看见了混沌边缘那一缕游离的自己,看见了归途的星图残片,看见了被掩埋在天道律条之下的“源初之路”!
“第七锁……已断。”他睁开眼,眸中银光如刃。
就在此时,紫霄宫外,那尊万古不动的天机守碑,表面忽然裂开一道极细的纹路,随即,一行新字缓缓浮现,墨色如血,笔走龙蛇:
第七锁,已断。
碑前守碑人石语猛然抬头,苍老的脸庞第一次露出惊骇:“……怎可能?那是道祖亲手封印的‘终焉之链’,连圣人都无法窥其全貌……”
风过无痕,碑文却如雷贯耳。
而在无人察觉的地脉最深处,云履悄然抬起手,将玉符轻轻按入玄冰裂缝。
银焰如丝,无声流淌,顺着地脉经络,悄然渗入那片被三皇残念封镇的古老区域——
那一瞬,某处沉寂万古的灵台,忽如星火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