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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雨将虚弱的公子擦洗过后,带回了雪苑。
若非他醒来,还尚存几分意识,想必很是艰难。
好在痕迹都被严实的衣衫遮挡了,现下不过是个病美人的模样,慌慌张张去找大夫,路遇通晓医术的你。
你去了雪苑,而青雨则去通报给傅家妻夫。
此时,久允礼意识已经有些朦胧,你假模假样地为他把脉,梨水早就出府为你去备药了。
榻上面颊潮红的青年,闭着眼,眼皮都是红的,眼睫湿软微颤,似乎有些不安。
他像是一株被雨水打湿的粉荷,破碎而病弱,眉目带着独有的水墨画韵味。
你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毕竟是情事过后不久,双方还都是初次,你难免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的面颊。
或许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他先是被你手心的温度凉得一颤,又迅速贴上来蹭了蹭,就像黏人的小猫一样。
久允礼微微睁眼看过来,低声唤你,甚至想撑起没什么力气的身子,与你贴得更近些,“疏月妹妹……抱我,别离开我……”
他声音又哑又虚脱,不靠那么近,几乎听不清。
不久,青雨便会将人请来。
如此短暂的时间里……
你叹息一声,主动坐到榻上,将人搂进怀里,“你这又是何必呢?”
非要将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无法挽回。
他明知你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
现下无名无份跟了你,又失去了守宫砂,若是被人知晓了,他该遭受如何的眼光,又该如何向久伯母交代呢。
久允礼扯了扯唇角,露出苍白阴沉的笑,一双手紧紧缠绕着你的腰,轻声道:“疏月妹妹后悔也来不及了,那些代价,我都受的起,你一直不娶,我便一直不嫁,没有别人敢越过我……”
他艰难地仰头,偏执地看向你,眼角还泛着泪光,“最坏的结局,无非是我抱着你阿姐的牌位,嫁入傅家,顶着姐夫的身份在你身边。”
“小姨子照顾孀居的姐夫,这不是应当的么?只是我放荡下贱些,让你照顾到床上去了……”
总之,他会一直,永远盯着你……
这不过是达成目的最不择手段的一种方式。
你捂着起伏的胸口,险些被对方这番话气死,“久允礼,你疯了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鬼话么?我……真是不知该说你对我用情至深极了,还是罔顾礼法,将其踩在地上践踏?!”
病美人沉默地看着你,泪光闪烁,难堪地“嗯”了一声,将整张脸埋入你小腹上,闷闷地蹭来蹭去。
罢了,他这模样同当年犯了癔症时,又有何区别?
你以身入局治好了他的心,却又以另一种方式偷走了他的心,以至于,那么多年,他始终活在幻想的爱当中。
爱而不得,寤寐求之,辗转反侧,思欲难消。
换种说法,你的存在喂养了久允礼从少年到青年时滋生的爱欲,一束光照亮了他昏暗狭小的纱帐,却也留下了无法填补的缺口。
这么多年,一直在灼烧他,让他燥热难耐,无法消解,而积压在心里的情绪愈发阴湿黏腻。
时间不等人,你妥协道:“我答应你,绝不再与他人相看,否则天打雷劈。”
蹭来蹭去的脑袋忽然僵住,他抬起头,入眼的是张泛红,白嫩的肌肤被你身上的衣料蹭出许多细小红痕的美人脸。
许是得了你誓言,青年软下眼神,反而为你担忧,“别那么说……我信你……骗我也罢。”
他可舍不得你五雷轰顶而死。
你将人扒拉回被褥,随后起身坐回原位,十分有预见性地按住久允礼正欲支起的身子,“好了,别硬撑了,你先睡会儿,我会一直守着你的……”
“不信,你可以醒了后问青雨。”
他目光与你对视许久,才躺回去,姑且信了,半晌后便撑不住闭上了眼。
傅泠和傅夫郎过来时,你正神情严肃地捏着手里早就备好的药方,等着人过来,便交给青雨,让他去抓药。
两人轻轻一瞥,见的确是治风寒发热的药材,心里对你的医术有了几分实感。
他们夸了几句,便担忧地看向榻上的青年,只觉他是个命苦的孩子,同时愧疚难当。
毕竟是在傅家病倒的,怎么说也得给个交代。
你安抚完两位长辈,将人劝走歇息,特地说明,过了今日,等人好些,意识清醒了再告知久家过来接人。
免得吓到爱子如命的久家主。
你并无私心想照顾久允礼一夜,只是他身上那些痕迹,也得上了药,过一日才能消失。
今日之事,他对你的依赖只增不减,怕是醒来后见不着你,情绪波动得厉害,会让久家主察觉。
总之,你是为了他的名声和自身的因果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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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上天亦在为你二人的纠葛而哀鸣。
外头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雨。
你在檐下煎药,等夜里久允礼醒来后,喂他喝下一些流食,便喝了被你加了甘草的药。
这种药亦有安神之效,以他虚弱的身体,根本撑不了多久。
上完药,你又断断续续在外守了他一整夜,不时进去看一眼,就怕高热反复,危及性命。
这病不但折腾久允礼,也折腾你。
眼看着你过于尽心尽力,小脸都瘦了,傅家妻夫心疼孩子,看不过去,也不好隐瞒好友,于是传信给久家。
久雪闻讯而来,强硬地将人接走,哪怕儿子极为不愿意。
她只当久允礼是不喜她这个母亲的管教,并没有多想,甚至匆匆一眼,心全系在孩子身上,并未能发觉你身上的蹊跷。
你躲在边边角角,像是公堂之上听候发落的犯人,不敢抬头看久家主。
好在几年过去,你的样貌和身形都有了些许变化,不至于一眼被瞧出当年的身份。
她走了,你松了口气。
谁还管小公子当众使小性子,险些哭闹着不肯离开,临走前深深看了你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