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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允礼的手隔着不算柔软的面料,缓缓地摩挲着你的手腕,眼神直盯着你,半晌露出一点笑意,轻声道:“小道士还没告知我你的名字……”
貌若观音的美人一笑,实在有杀伤力,你晃了晃神,亦想以此为契机,拉近关系,早日治好他的“病”。
你温声道:“小道霁清。”
他重复一遍,声线动听,“霁清……”
乌发雪肤的少年缓缓俯身,一截如绸缎般的发滑落,眨了眨漂亮清透的眼眸,声音隐约含着一丝祈求,“霁清能否留下来陪陪我?我一人实在孤寂难耐,想找个人听我弹琴一曲……”
这般说法实在有些大胆露骨,主动邀请认识几日的陌生外女留在闺阁,会给对方留下什么下贱放浪的印象。
久允礼开完口,瞬间有些心惊后悔。
可覆水难收,他亦想知晓对方的反应。
即便这小道士再不通世俗,亦该听出他带着旖旎口吻的邀约了罢。
你只觉得这小公子性子难以捉摸,明明是他自个封闭起来,闭门不出,甚至将竹园中的侍从都赶了出去,以至于如此冷清。
这会儿又说什么寂寞,简直有些自相矛盾。
可看着少年那张漂亮病弱的脸,你又起不了什么恶毒的心思,只得先顺着他来,答应了此事。
久允礼是个不拘礼,离经叛道的性子,恰巧你亦是个对繁文缛节几乎是一窍不通,闺阁之防淡薄的人。
见你答应,少年眸光一亮,从纱帐中起身,依旧是那一身宽松的雪衫,光着雪足,就那么绕过你走到一架古琴前坐下。
久允礼示意你坐过去些,擦拭过琴弦后随即起势,表情像是变了个人,弹起了阳春白雪觅知音那一曲。
他微微压低腰身,宽大的袖口随时在晃动间露出一截如玉般的藕臂,领口又松又低,稍稍动作,便能窥见些许锁骨以下的春色。
少年弹得动情,不时抬头露出那张漂亮张扬的脸,见你的确有在认真听,随即才放心似的低头,嘴角轻抿。
一点微风从未合紧的窗棂缝隙中漏出来。
久允礼半遮半掩在光下,上身沐浴着一层透明的日光,发丝晃动,衣袂轻拂,眉心那点红仿佛让他漂亮的五官有了神性。
他该是一尊坐落在庙堂之上受万人香火的菩萨圣像。
你对音律一道不算精通,但亦听得出对方弹得很好,浅浅沉溺在曲调之中,回味完后给予赞声。
一曲完毕,小公子半垂着眼皮,双手放在琴弦上许久,听见夸赞后抬眼,已然泛起动人心弦的笑意。
……
从这一日起,你与这位冷寂封闭的病患,关系似乎好了起来。
他待你十分温和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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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你对久允礼时不时展露的脆弱,肢体接触已然习惯了。
他总有各种办法和理由,在服完药后拉住你的袖子。
小公子向你诉说着心事,这显然是件好事。
至少你知晓了他癔症的来源,来自幼时父亲的极端管教,他时常梦魇挨打受训,以至于白日困倦,打不起精神,久而久之脾性愈发古怪。
针对这一事,你只能尽量开解久允礼。
在某一日,拖延到天黑,你过来诊完脉,等到小公子心悸恢复,错乱的呼吸渐渐平缓,他泛起漂亮潮湿的面孔看向你,祈求你留下陪他安睡。
犹豫不决许久,你败于美人抽噎的哭声当中。
不就是如哄师弟师妹睡觉一样么,难不倒你,只是你也有些疲乏,眼眶干涩。
夜里强撑着,你想到这些日子久允礼的病有了起色,久家主得知后又给你付了十两银子,存进钱庄后利滚利,你不得不为雇主之子尽职尽责。
昏暗的夜里,你坐在榻边守着紧紧拽着你袖子的少年,他眼角泪痕未干,不放心地盯着你,许久过去,并无一丝睡意。
你眼皮都快要打架了,还强撑着睁开,意识有短暂迷糊,伸出手,像哄睡师弟师妹一般将对方半搂在怀里。
久允礼眨了眨眼,藏着对你的信赖,你回过神,动作蓦然停滞……
他聪敏地察觉到你的意图,顺势而为,伸手抱住你的腰身,将脑袋埋在你怀中,毫无警惕地露出细白的脖颈和单薄的背部。
久允礼又闷又哑的声音响起,喉结滚动,声带连同心跳一齐伏在你腿边,“霁清不是要哄我么?”
他只会以这种低劣的手段,拐骗你这个单纯稚嫩的小道士。
在久允礼刻意没有算计的地方,实则他早已被对方无形中越矩之为撬动了心防,撩拨了春心。
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他只想做垂钓者,而不是那条心甘情愿上钩的蠢鱼。
你想了想,还是将手落在了他的背部轻拍 ,小声低吟着婉转的歌谣,那是幼时师姐唱给你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