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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二十五日,霜晨。
京畿冬市将启,南粮北炭,商旅辐辏。
然市井忽乱。
粮铺前,老农持钱买米,掌柜掷钱于地:“此钱轻如叶,声哑无响,私铸劣钱!不收!”
老农跪地:“这是我卖牛换的三百文啊!”
邻铺亦拒收,市声鼎沸。
户部急奏入宫:
> “冬市现大批私铸‘景元通宝’,铜薄字糊,重不及官钱半数。
> 百姓持钱无粮,恐生饥乱。”
天子震怒:“三日内,查清劣钱源!若市崩,提头来见!”
夜巡司接令。
赵铁山召林不觉:“此案交你。若成,可外放历练;若败,副使难保。”
林不觉领兵卒十人,巡市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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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不觉取劣钱细察:
- 官钱“景元通宝”,重一钱二分,铜色赤黄,击之清越;
- 劣钱仅重六分,色泛青黑,掷地无声,断面有砂砾感。
他取磁石近钱——微吸!
——含铁屑!
忆起白沙验铁之法,又取火钳烧钱片刻,
劣钱熔处,竟有淡淡硝味。
他心头一震。
此铜,出自火器!
赵崇伏法后,三十门私炮熔为凉州警钟,
但熔铸必有残渣,
若有人收买炉工,私取渣铜,回炉铸钱……
——火器余毒,化为钱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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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不觉携钱至芸窗书坊。
沈知微已候多时,铺开《历代钱谱》:“官钱铜料,滇铜七成,锡三成,熔净无杂。
此钱,铜杂铁、铅,乃炮渣回炉!”
她又取官钱与劣钱同浸醋中:
- 官钱微绿,无蚀;
- 劣钱青黑处,泛白沫——含硝盐!
“铸此钱者,必近火器熔场。”她道,“凉州?不,太远。京畿有工部废炉,专熔缴获军械。”
林不觉记下:工部兵仗局旧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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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至兵仗局,库吏称:“私炮熔毕,渣铜封存,未动。”
但林不觉细查炉房,见墙角有新刮铜屑,色同劣钱。
又问脚夫,得一线索:
“每月十五,有车自炉房出,载‘废铜’往城南,车辙深,似重物。”
林不觉蹲守三日。
十月二十八日夜,一车出城,覆油布,轮迹深陷。
跟踪至南城陋巷,见私铸窝点——
院中熔炉未熄,匠人正浇铜范。
林不觉欲擒,忽暗处箭出!
——有埋伏!
十名兵卒对二十私铸护院,械斗起。
林不觉使擒拿“锁腕式”,制一人,夺刀。
但第二人铁尺扫腿,他桩功未稳,跌地,刀脱手。
阿骨朵突至,骨哨一响,北境快骑五人冲入。
她短刀翻飞,三招制首恶,余者溃逃。
林不觉肩中箭,血透衣。
阿骨朵拔箭,敷药:“北境有言:腿快,不如手快;手快,不如命硬。”
“我擒拿只学三式。”林不觉喘息,“遇群斗,无用。”
阿骨朵道,“你若外放,必遇伏。我教你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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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私铸头目,供:“铜渣购自兵仗局小吏,铸钱后,经漕帮散入市井。
但范模、锡料,自江南来——湖州有匠,专制钱范。”
林不觉呈报夜巡司。
赵铁山阅毕,入宫面圣。
翌日,旨下:
> “夜巡司副使林不觉,破冬市劣钱案有功,着擢升夜巡司佥事(正七品),
> 协办江南钱范源案,随漕运总督南下巡查,
> 查私铸、缉密信、肃铜政,
> 限腊月前归京复命。”
林不觉知,此非嘉奖,是试炼。
若查实江南官商勾结,
他或升;
若触地方豪强,
他或“病卒于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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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林不觉包扎肩伤。
阿骨朵递药:“短打,明日开始。”
此后五日,夜巡司后院,
他练桩功,习短打,
摔十次,站十一次。
沈知微送来《江南铜政志》:“湖州、徽州,多私铸匠。官钱范模,由工部专制,若外流,必有内鬼。”
小禾递糖:“哥哥,南边有糖吗?”
“有。”他笑,“比京里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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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一,冬市重开。
官钱验讫,粮价稳,民安。
老农送米至夜巡司:“林佥事,我家米,新收的。”
林不觉收米,回赠夜巡司令牌:“若再遇劣钱,持此牌,直报我。”
老农泣谢。
他知道,自己救不了三百律武监,
但能护住一个老农的卖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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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五,林不觉整装。
赵铁山赠刀:“非为杀,为示身份。夜巡司刀出,地方官不敢瞒。”
沈知微赠《钱范图录》:“真范有‘工’字暗记,假范无。”
阿骨朵同行:“北境商路经江南,我识水道。”
小禾塞糖入他行囊:“哥哥,记得回来过年。”
林不觉登船,回望神京。
宫墙依旧,
冰窖名册未焚,
但今日,
他不再为翻旧案而行,
而为积新功而往。
他知道,
武要练,
官要升,
路要走。
唯有如此,
未来某日,
他才能站在足够高的地方,
让那三百个名字,
不必藏于冰窖,
而刻于青史。
船离岸,
冬阳照水,
映出一道细长的影——
如刀,如证,如未竟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