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裴执聿想得有些乐观。
或者说,是在他没想到的地方,出现了一点变数。
譬如他没想到姜岁的酒量会差到这种地步,亦没想到,她有可能是……
装的。
几盅酒接连下肚,待裴执聿发现不对要制止时,已经晚了。
少女眼眸迷离,两腮的绯色一直染到了眼尾,身形也摇摇晃晃的,靠着支撑在桌上的手肘勉强稳住。
眼看着她还要去拿酒盏,裴执聿力道轻柔却不可置疑地拦住了她的手:
“夫人,不要再喝了。”
姜岁似乎困惑地眨了眨眼,酒意令她现在的反应都有些迟钝,过了一会儿后,她才轻声抗拒道:
“不要……”
裴执聿轻叹一气,示意侍女尽快将酒撤下,感到些许头疼棘手。
若早知岁岁的酒量这么差,他就多看着点了。
姜岁看起来显然不满他的安排,伸手就要去拿回侍女取走的酒壶。但她刚摇晃着站起来,就像是因为眩晕失了平衡般,往旁边栽去。
裴执聿的身子比头脑反应更快,在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之前,就已经稳稳托住了她的身子,将人抱坐到怀中。
姜岁茫然地撩睫,仰望向抱着自己的人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她没有醉到自己表现出来的,连站都站不稳的程度,但也确实有些反应迟钝。
是以“摔”进裴执聿怀中后,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下一步打算做什么,装着迷糊模样揪了他的衣襟往他胸口蹭:
“夫君好香……”
舍内侍女们识趣地退下,徒留裴执聿浑身僵硬地搂着怀中一团蹭来蹭去的柔软身躯。
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下意识紧了紧,又很快松开,温和的声线中多了点不易察觉的紧绷:
“夫人醉了,我扶你去躺会儿好不好?”
听着他的语气,姜岁就知道他没有怀疑。
她心下暗喜,自是要充分发挥一下酒醉的名头:
“不,我就要夫君抱。”
姜岁含混说着,本就柔软的声音似娇似嗔,像是被染上了一点酒气,带着醉人的哑。
裴执聿呼吸沉重了些,心口一阵阵抽缩,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已诚实地收紧。
“夫人该喝醒酒汤,好好躺一下。”
他嘴上说着不赞同的话,但在看见姜岁微微嘟起被酒液润泽的唇瓣时,他的手臂便又收紧了几分。
根本不像是要将人放开的模样。
耳边似有两个小人在争吵,一个说:
岁岁醉了……她的亲近是因为醉了…她并不清醒。
万一她醒酒后还记得这些,肯定会觉得他趁人之危。
另一个便冷笑不屑:
装模作样,这会儿装什么正人君子,好像之前给她下药的不是你似的。
所谓酒后吐真言,这当然是真情流露,怕什么?
裴执聿被吵得嗡嗡头疼,手臂的力道也不自觉越来越大,直到怀中人低低闷哼:“唔…疼。”
他如梦初醒般松了手。
他闭了闭眼,一手极轻柔地将她面庞托起,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琉璃:
“夫人,我是谁?”
姜岁睁着水蒙蒙的眼皱了皱眉,似是在认真辨认。
但其实,她是在困惑。
夫君怎么问这种问题……她看起来有醉得人畜不分吗,是不是演得太过了?
尽管疑惑,但为了打消裴执聿的疑虑,她还是乖顺回答道:
“你是夫君啊……世子,裴小世子。”
裴执聿的肩头微微松懈几分。
夫人认得他,没有将他认作旁人,没有醉得神志不清。
“感觉头晕吗,有没有什么难受的?”
他如从前一样表达着正常的关切,试图掩盖自己方才短暂的失控。
姜岁摇摇头,心下微恼,想他怎么这么磨蹭。
自己表达得还不够明显吗!
夫君明明也不是反感的样子啊,刚才还把自己抱那么紧,他分明不排斥这些。
想到李夫人之语,姜岁生出怨怼:
真是的,自己这么个娇滴滴的美娇娘半醉投怀送抱,夫君这会儿还端什么君子架子嘛!
气死了!
酒意作用下,从前不怎么明显的情绪也被放大,她的胆子更是大了起来,索性再次主动抬手,牢牢勾住了裴执聿的脖颈:
“我不难受…你好吵啊……!”
她拧眉嘟哝着,环着他脖颈的力道倏忽加重。本就对姜岁不设防的裴执聿自然没有防备,被她的力道带着低了头。
随后那裹着细微酒气与浓重甜香的唇,便直接吻了上来。
裴执聿遽然顿住了呼吸,长眸不可置信地睁大,瞳心微微收缩。
他还停留在她后背的手不自觉施力,将人往自己怀中压来。
所有疑虑担忧,在这一吻下都尽数粉碎。
岁岁是主动的……
这断没有推开的道理。
唇上传来轻微的酥痒与痛意,是姜岁正不得章法地,轻舐啮咬。
他放轻了呼吸,像是生怕惊扰什么,托着她面庞的手移到后脑勺,含糊道:
“……夫人,慢慢来。”
他启唇,不动声色地将主导权转移了过来。仿佛一位温柔的夫子,耐心指点着学生要领。
姜岁本就朦胧的眼眸在亲吻下更是云遮雾霭,迷离闪烁着细碎水光。
她长睫轻轻颤抖了几下,随后顺从垂落,如倦鸟归巢后,终于收起的双翼。此时心间,自然被一阵满足充斥。
这法子……果然有些用处啊。
夫君都能主动一次了。
唔…就是可惜,恐怕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夫君都不会让自己喝酒了。
姜岁胡思乱想着,抱着应当一次尽兴的想法,身子又往他怀中蹭了蹭,整个人几乎与他贴得严丝合缝。
虽然天冷,但屋里暖和,穿得也并不算多。这么一贴,也将彼此的温度感受得清清楚楚。
被熟悉的温热怀抱如此搂住,姜岁身子微微颤了几下,为着难以控制的雀跃亢奋。
但随即,她就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硌在自己身侧。
她低“唔”一声,放下一只手想去摸,但到了半途,就被裴执聿截住了腕子。
后者微微退开几寸,温热急促的呼吸洒在她有些红肿的唇上,声音哑然:
“……专心。”
姜岁迷蒙点头,很快被重新吻住。握在纤细腕骨上的手掌渐渐上移,与她十指相扣,抵在了桌案上。
一阵凌乱的闷响在舍内响起,桌案边缘的茶盏随着摇晃溅出点滴液体,随后咚一声摔在地毯上。
深色湿痕在地毯上无声蜿蜒,寸寸浸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