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级郊游那天，天气好得不像话。
一大早，两辆崭新的租来大巴车就稳稳停在了学校东门。
银灰色的车身在阳光下闪着光，引得路过的同学频频侧目。
金融一班的同学们背着鼓囊囊的双肩包，拎着五花八门的零食袋，三三两两说说笑笑地往车上走，叽叽喳喳的声响隔着老远都能听见，满是少年人独有的鲜活。
祁阳到得不早不晚。
他走上大巴时，一眼就看见赵刚在车厢中间的位置冲他使劲挥手。
那家伙胳膊挥得像个小风扇，嗓门依旧洪亮得穿透力十足：“阳哥！这儿这儿！我特意给你和李哲留的黄金座位，靠窗视野绝了！”
祁阳忍不住笑了笑，迈步走过去坐下。
李哲已经占据了靠窗的位置，手里捧着本厚厚的书看得入神，鼻梁上的眼镜滑到鼻尖，他都没察觉，连祁阳坐下的动静都没惊动。
“我说学霸，”祁阳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语气里带着打趣，“出来玩还抱着书，难道这些文字比爬山还香？”
李哲慢悠悠推了推眼镜，视线终于从书页上移开，一本正经地说：“路上这一个多小时可不能浪费，这篇货币政策分析写得太透彻，正好补补我的知识盲区。”
他的话音刚落，赵刚就伸手一把抢过了那本书。
麻利地塞进自己背包里，还拍了拍拉链：“别读了别读了！今天主打一个彻底放松，再看书小心我们集体孤立你，让你没人一起撸串！”
李哲无奈地摇摇头，也没去抢，干脆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嘴角却悄悄勾起一丝笑意。
车子缓缓启动，班长拿着个粉色小话筒站到了车厢前面。
清了清嗓子笑着说：“同学们，漫长的车程可不能干坐着，咱们来唱歌活跃气氛呀！谁先来打头阵？”
几个平时就爱唱爱跳的男生女生立刻响应，带头唱起了当下最火的流行歌。
欢快的旋律一响起，车厢里的气氛瞬间被点燃，不少人跟着轻轻哼唱，还有人拍着手打节拍，连窗外掠过的树影都像是跟着节奏晃动。
祁阳靠在座椅上，目光随意飘向窗外。
这条路他最近走得挺频繁，每次都是开车去看办公场地。
他想起昨天去看的那处创意园区，心里忍不住再次盘算：租金在预算内，地段也好，离学校不算远，以后来回跑也方便，要是能再找到靠谱的合伙人，就完美了。
“阳哥，想啥呢？魂都飞了！”赵刚递过来一包鼓鼓囊囊的薯片。
包装袋撕开的“咔嚓”声清脆悦耳：“尝尝这个新出的青柠味，我昨天试吃了，巨上头！”
祁阳回过神，伸手接过薯片：“没什么，就是在琢磨这附近的商业环境。”
坐在旁边的李哲闻言，立刻来了精神，转头说道：“你说的是城西这片吧？我上周看新闻，政府刚出了大学生创业扶持政策，不少创业园区都给了税收减免和租金优惠，你要是创业，正好能赶上红利。”
赵刚一听这话，立刻夸张地叹了口气，皱起眉头。
“我说你们俩能不能别扫兴？好不容易出来玩一次，张口闭口都是创业、政策，能不能聊点年轻人该聊的？比如哪家奶茶好喝，哪个游戏新出了皮肤！”
祁阳和李哲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默契地不再提创业的事。
祁阳拆开薯片慢慢吃着，目光扫过车厢，注意到前排的孙伟正一个人戴着耳机。
靠在车窗上，眼神落在窗外掠过的风景上，手指偶尔跟着耳机里的节奏轻轻点着膝盖，显得有些孤单。
车子一路平稳行驶，约莫过了一个小时，终于抵达了栖霞山脚下。
车门一开，清新的山风就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带着草木和泥土的清香，瞬间吹散了车厢里的沉闷。
大家迫不及待地鱼贯下车，不少人伸展着胳膊腿，发出舒服的喟叹，还有人拿出手机对着远山拍照，快门声此起彼伏。
“哇，这空气也太清新了！感觉肺都被洗干净了！”林薇和几个女生走在队伍前面，深吸了一大口气，脸上满是惊喜。
班长站在路边，拿着名单仔细清点完人数，又高声提醒：“大家记着把随身的水拿好！爬山特别耗体力，别到时候渴了没的喝，山上可不一定有小卖部！”
大家纷纷应着，有的从背包侧袋掏出水瓶，有的赶紧把放在行李架上的水杯塞进包里，随后跟着人流往石阶上走。
一开始，所有人都劲头十足，说说笑笑的声音在山间回荡，连脚步都格外轻快。
可才爬了不到二十分钟，队伍就渐渐拉开了距离。
不少平时缺乏锻炼的同学开始喘粗气，脚步越来越慢，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手里的水瓶不知不觉就见了底。
赵刚不愧是体育特长生，体力好得惊人。
早就把大部队甩在了身后，手里的运动水壶还剩大半，还时不时停下脚步，回头朝着后面的人喊：“快点啊！这点路就不行了？山顶的风景超美，来晚了可就没好位置拍照了！”
李哲则始终保持着均匀的步速。
他的小背包里装着个便携水杯，渴了就拧开喝两口，时不时还对着路边的野花野草拍几张照片，看得十分认真，像是在做植物观察笔记。
祁阳不急不慢地走在中间梯队。
出发前他特意查了栖霞山的高度，知道爬山会大量出汗，特意在背包里装了四瓶水，两瓶矿泉水，两瓶功能饮料，都是常温的，避免刺激肠胃。
对他来说，爬山更像是一种放松，这样的时刻，他能暂时把筹备公司的那些烦心事抛在脑后，安安静静享受山间的宁静。
爬到半山腰的休息平台时，平台上已经挤满了人。
不少同学累得直接瘫坐在石阶上，手里空着的水瓶被随手放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祁阳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拧开矿泉水喝了几口，清凉的水液顺着喉咙流下，瞬间缓解了燥热。
他刚放下水瓶，就听见旁边传来女生们叽叽喳喳的抱怨声。
林薇正拿着纸巾擦着额头上的汗，手里的空水瓶被她捏得变了形，脸颊通红。
旁边的张晓则不停地舔着嘴唇，脸色有点发干，声音都带着沙哑：“早知道山上没小卖部，我就多带两瓶水了，现在渴得快冒烟了。”
“祁阳，你体力也太好了吧，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林薇看到他，有些羡慕地说，“我这腿都快抬不起来了，水也早就喝完了。”
“平时没事会去健身房练练，习惯了。”祁阳拧上水瓶盖，看了眼她们空空的手，直接拉开自己的背包。
从里面拿出两瓶未开封的功能饮料递过去：“我这儿多带了几瓶，你们拿去喝吧，爬山出汗多，功能饮料能快点补电解质。”
“太好了！谢谢你啊祁阳！你真是救星！”女生们眼睛一亮，连忙接了过去。
拧开瓶盖就小口喝了起来，冰凉的液体入口，瞬间舒服地叹了口气，连连道谢。
休息了差不多十分钟，班长又过来招呼大家：“想喝水的趁现在匀一匀！前面的路更陡，耗体力更快，没水可就麻烦了！”
大家应着，有带多水的同学互相分享着，随后又重新出发。
越往上走，山路变得越陡，石阶也变得狭窄起来，不少人走几步就得扶着栏杆歇口气，喝水的频率也明显变高了。
走到一个急转弯处时，祁阳看到孙伟正扶着旁边的栏杆，头微微低着，大口喘着气。
额头上的汗珠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干得发裂，手里的水瓶已经空了，被他捏得皱巴巴的。
“要不要帮忙？”祁阳放慢脚步，轻声问道，同时从背包里又拿出一瓶矿泉水。
孙伟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用，我歇口气就好。”
祁阳没多说，直接把矿泉水塞到他手里：“拿着吧，渴坏了更没力气爬，我带得多，喝不完。”
孙伟愣了一下，迟疑着接过水瓶，拧开喝了两大口。
清凉的水液滋润了干裂的嘴唇，他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了点。
他放慢了脚步，等祁阳走过来后，两人并肩慢慢往上爬，山间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就在祁阳以为会一直沉默下去时，孙伟突然开口了：“听说你在找办公室？”
他一边喘着气，一边侧过头看向祁阳，眼神里带着几分认真。
祁阳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这事？”
“上周在创业协会开会，听会长提了一嘴，说有个金融系的同学在筹备创业。”孙伟抹了把额头的汗。
“我家里有人在几个创业园区工作，你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帮你问问，说不定能拿到更优惠的价格，还能帮你对接点资源。”
祁阳心里一暖，笑着说道：“谢了，不过我已经看得差不多了，有合适的了。但还是谢谢你，以后有需要我再找你。”
孙伟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两人之间的沉默却少了几分尴尬，多了几分默契。
两人又默默爬了半个小时，终于登上了山顶。
先到的同学们早就散开了，有的在拍照打卡，举着手机对着远山比划；有的趴在观景台栏杆上眺望远方，嘴里发出阵阵惊叹；还有人围在一起分享零食，手里大多还攥着半瓶水。
赵刚正站在山顶最高的观景台，看到祁阳他们上来，立刻叉着腰嚷嚷起来，语气里满是得意：“你们可算上来了！我都在这儿吹了半天风了，山顶的风景是不是绝了？”
李哲没理会他的调侃，正站在一块介绍牌前看得十分认真，时不时还拿出手机拍照记录。
“原来这座山还有这么多历史故事，南宋的时候这里还是抗金据点呢，太有意思了。”他转头对祁阳说，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山顶的视野格外开阔。
远处的城市被一层薄雾笼罩着，高楼大厦错落有致，马路上的汽车像小蚂蚁一样来来往往，蜿蜒的河流像一条银色的带子，缠绕在城市中间，美得像一幅动态的油画。
祁阳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站定，拧开水瓶喝了口，静静地俯瞰着脚下的城市。
从这个角度望去，能清晰地感受到这座城市蓬勃的发展势头，心里对创业的期待又多了几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一道清脆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祁阳回头，发现林薇正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刚喝完的空水瓶，脸上带着笑意。
“没什么，看看城市的布局。”祁阳指着远处一片正在建设的区域，“那边是新规划的高新技术园区，以后发展肯定不错，说不定我以后的公司就能搬到那儿去。”
林薇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有些惊讶：“你连这个都关注？不愧是准备创业的人，走到哪儿都在琢磨事业，也太拼了吧。”
祁阳笑了笑，没再多解释，心里却悄悄记下了这个念头。
大家在山顶玩了一个多小时，不少人的水都彻底喝完了，开始频频念叨着“到山脚可得先买瓶水”“回去要喝冰镇可乐”。
班长看时间不早，就招呼着大家下山。
下山的路明显轻松多了，不用再费力往上爬，同学们的话也多了起来，一路说说笑笑，气氛比上山时还要热闹，只是时不时有人念叨着“到山脚可得先买瓶水”，对水的渴望写满了脸上。
午饭定在了山脚下的烧烤区。
班长早就提前订好了场地，还备好了满满的食材和烧烤工具，特意多买了两箱矿泉水和饮料，整齐地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供大家自取。
大家刚坐下就涌过去拿水，拧开瓶盖大口喝着，清凉的水液顺着喉咙流下，缓解了一路的干渴，脸上都露出了满足的神情。
之后才自发分成了几个小组，围在各自的烤架旁忙碌起来。
赵刚自告奋勇要当主厨，撸起袖子就开始摆弄烤串，还学着烧烤摊老板的样子撒调料。
结果火没控制好，第一波烤的肉串全糊了，黑乎乎的还冒着烟，散发着焦糊味。
“我说刚子，你这手艺也太不行了吧？”同组的王鹏拿着根烤焦的肉串，忍不住吐槽，“还是让女生来试试吧，别浪费食材了，我还等着吃肉呢！”
林薇笑着从赵刚手里拿过烤刷：“还是我来吧，我在家经常帮爸妈烤东西，熟门熟路。”
她手法娴熟地刷油、撒料，没过多久，诱人的香气就袅袅升起，弥漫在整个场地。
祁阳在一旁帮忙准备食材，洗菜、切洋葱、串肉串，动作麻利又熟练，一看就是经常做家务的样子。
李哲看着他有条不紊的样子，有些惊讶：“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活，我还以为你只懂创业和学习呢。”
“以前家里开超市，忙的时候经常在店里帮忙，这些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祁阳一边说着，一边把串好的肉串整齐地码在盘子里，还不忘给旁边的蔬菜串撒上盐。
一直沉默的孙伟也凑了过来。
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拿起几个土豆，坐在旁边安静地削起皮来，动作轻柔，时不时还会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喝一口，眼神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几分温和。
没过多久，烧烤的香气就彻底弥漫开来。
虽然烤架上的东西参差不齐，有的烤焦了，有的还带着点生，但大家吃得格外开心，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没想到自己烤的东西这么香！”赵刚啃着一根烤鸡翅，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说话都含糊不清，嘴角还沾着酱汁。
“那是你饿坏了，什么都觉得香。”李哲毫不留情地戳穿他，手里却也没停下，又拿起了一串烤香肠，吃得津津有味。
吃饱喝足后，大家围坐在空地上玩起了游戏。
一开始玩狼人杀，几轮下来有人觉得费脑子，又换成了真心话大冒险，气氛越来越热烈，笑声此起彼伏。
游戏玩得正嗨时，赵刚突然指着祁阳起哄：“祁阳，到你了！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不许选弃权！”
祁阳思索了几秒，说道：“真心话吧。”
他话音刚落，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就大胆地站起来，脸颊微红地问道：“祁阳，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
这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祁阳，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祁阳倒是没什么波澜，干脆利落地回答：“没有。”
“哎呀，这答案也太没意思了！”赵刚撇了撇嘴，一脸失望，还想再追问，却被旁边的同学打断了：“别追问了，换下一个人！该我该我！”
游戏正玩到兴头上，天空突然飘起了细密的小雨。
雨丝落在脸上凉凉的，带着几分意外的惊喜。
可没过几秒，雨势就变大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大家顿时慌了神，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
“怎么突然下雨了啊！天气预报没说有雨啊！”林薇一边把没吃完的零食往包里塞，一边快步往大巴车的方向跑，头发已经被雨水打湿，贴在脸颊上。
“山里的天气就这样，变幻莫测，跟小孩子脾气似的。”李哲从包里翻出雨伞撑开，慢悠悠地跟在后面，还不忘回头招呼大家：“慢点跑，别滑倒了！”
等所有人都挤回车上时，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点雨水，头发湿漉漉的，衣服也贴在了身上，显得有些狼狈，却没人抱怨，反而觉得这场突如其来的雨给旅途添了几分意外的乐趣。
大家坐回座位上，大多露出了疲惫的神色。
雨水噼里啪啦地敲打着车窗，渐渐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水幕，把窗外的风景晕染得模糊不清，像一幅写意的水墨画。
祁阳靠在座椅上，听着耳边的雨声，只觉得这段时间积攒的疲惫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赵刚，这家伙已经靠在椅背上睡着了，脑袋随着车子的晃动一点一点的，嘴角还微微张着，睡得格外沉，估计是爬山和玩游戏耗尽了体力。
李哲则重新拿起了那本书，只是翻页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眼神也有些涣散，显然也在犯困。
前排的孙伟依旧戴着耳机，侧脸对着车窗，雨水顺着玻璃滑落，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不知道是在听歌，还是在看窗外的雨景。
班长清点完人数，确认没人落下后，车子缓缓启动了。
雨势越来越大，马路上的车辆都纷纷放慢了速度，车灯在雨幕中拉出长长的光影，像是在黑暗中铺就的光路。
祁阳看着窗外模糊的街景，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公司筹备的事情上。
办公室下周应该就能定下来，注册需要的材料也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最关键的，还是缺几个靠谱的合伙人。
他想起刚才孙伟主动提出帮忙，心里忍不住琢磨，或许身边就有合适的人选，只是自己还没发现。
车子在雨中平稳地行驶着，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大部分同学都靠着座椅睡着了，偶尔能听到轻微的鼾声和翻书的声音。
祁阳也缓缓闭上眼睛，打算趁着这段路程，好好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迎接接下来的挑战。
雨还在下，但车厢里却格外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