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镣铐边缘磨蹭着脖颈的皮肤,每一次颠簸都带来刺痛的摩擦感。
王小安心中的屈辱与怒火如同沸腾的岩浆,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猛地抓住脖子上那圈漆黑冰冷的枷锁,五指爆发出此刻残存的所有蛮力,试图将其生生掰开!
“呃——!”他低吼着,额头青筋暴起,手臂肌肉贲张,皮肤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然而,那非金非铁的镣铐纹丝不动!甚至连一丝细微的形变都没有!
冰冷的触感反而如同毒蛇般,将他体内那点试图凝聚的微弱气力也瞬间冻结、驱散。
“嘎吱…嘎吱…”只有他用力时骨节发出的轻微声响,以及镣铐与笼子金属栅栏碰撞的刺耳噪音,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
“吵死了!新来的蠢货!”
一个沙哑、带着浓重鼻音和极度不耐的声音,从斜下方的某个笼子里响起。
王小安动作一滞,循声望去。
那是一个被关在稍大些笼子里的生物,体型像人,但皮肤是粗糙的灰褐色,布满了类似树皮的褶皱,头顶稀疏地长着几根枯草般的毛发。
他蜷缩在角落,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盯着王小安。
“省省力气吧!”灰皮生物的声音带着嘲讽,“那玩意儿叫‘封神铐’,听名字还不明白吗?
神域黑曜铁掺了星髓砂打造的,专门用来压制、封闭任何灵性、能量、斗气、魔力…管你是什么属性的波动!
别说你这点力气,就是一头成年裂地暴熊,被这玩意儿套上也得变成病猫!
更别说上面还蚀刻了‘绝禁神纹’!神纹!懂吗?那是规则层面的封锁!
想挣脱?除非你能撬动神域的本源规则!呵,下辈子吧!”
神纹?
神域?
这两个词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王小安混乱的脑海之中!
他猛地抬头,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收缩!之前所有的疑惑、不解,在这一刻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瞬间串联起来!
为什么这镣铐能彻底封锁他的真元、领域、乃至神火?
为什么这些看守的气息如此古怪,带着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仿佛与生俱来的规则压迫感?
为什么这载具能在如此深邃的虚空中航行,结构如此坚固,远超他见过的任何飞行法器?
原来…这里竟然是神域?!
人界探索了无数岁月,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也只能在万族战场那残酷的绞肉机上,偶尔窥见神域生灵的恐怖身影和他们在战场上建立的、固若金汤的临时驻地!
关于神域本界的信息,在人界是绝对的绝密,是无数强者梦寐以求却又遥不可及的终极谜团!
神域生灵,自诩为神!
他们力量的源泉,并非人界的灵能、鬼域的阴煞,而是独属于他们的——神纹!
一种烙印在血脉深处、沟通天地本源规则的先天符文!
他们一出生就拥有至少三阶生灵的力量,起点之高,足以让无数人界、鬼域乃至其他界域的天才绝望!
而那些血脉高贵、天赋异禀者,甚至更恐怖,也并非传说!
自己…竟然在时空乱流中被抛到了神域秘境?!
这消息带来的冲击,甚至暂时压过了沦为奴隶的屈辱!
这是前所未有的机遇,也是十死无生的绝境!
“神…神域…”王小安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看向那个灰皮生物,“我们…在神域本界?”
“不然呢?”灰皮生物嗤笑一声,眼神带着怜悯和一丝麻木的优越感,
“除了神域本界,哪个犄角旮旯的破地方,能这么容易见到货真价实的‘神纹’?还绘制在奴隶镣铐上?也只有这些自诩为神的家伙,才有这种手笔和傲慢!
我们,现在就在‘黑齿’商团的一条‘拾荒船’上,刚离开‘流放坟场’星域边缘不久,正往‘蚀骨星港’去呢。
你这种半死不活、灵能全无的‘废品’,运气好点会被卖给某些喜欢收集‘残次标本’的变态研究员,运气差点…嘿嘿,直接扔进熔炉当燃料,或者喂给星兽幼崽加餐!”
蚀骨星港…黑齿商团…流放坟场…一个个冰冷而充满黑暗意味的名词,如同冰锥刺入王小安的心底。
他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在神域,他连蝼蚁都不如!
一个来自下界、力量尽失、重伤濒死的“废品”奴隶!
那些看守身上散发的气息,虽然粗陋,但隐隐带着神纹的力量波动,至少也相当于人界的四、五阶!
而那个灰皮生物口中的“黑齿商团”,能拥有这种横跨星域的奴隶船,其势力背景,恐怕深不可测!
绝望吗?
当然绝望!
但在这冰冷的绝望深处,王小安那沉寂的丹田最深处,那点被“封神铐”和“绝禁神纹”死死压制的智慧神火,却极其微弱地、异常顽强地…跳动了一下!
就在刚才,当那灰皮生物提到“神纹”二字时,当王小安心中被“神域”这个概念充斥时,他体内那源自至高规则的神火,似乎与这禁锢他的神域规则…共鸣?或者说…对抗?
那感觉极其微弱,如同黑暗中一闪而逝的火星,若非他灵魂与神火相连,根本无法察觉。
但就是这一丝微不可察的悸动,却像是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他冰冷绝望的心湖中,荡开了一圈微弱的涟漪。
就在这时,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伴随着浓重的硫磺腐臭味。
那两个蜥蜴人看守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粗暴地用手中的金属短棍敲打着沿途的笼子栅栏,发出刺耳的噪音。
“都打起精神来!一群懒骨头!前面快到地方了!都给老子老实点!
谁敢闹事,老子扒了他的皮当擦脚布!”
短棍敲到王小安所在的笼子时,那蜥蜴人看守昏黄的竖瞳瞥了他一眼,看到他依旧虚弱地蜷缩着,毫无威胁,便不屑地啐了一口,挪开了棍子。
王小安立刻将头埋得更低,身体微微颤抖,伪装出极度的恐惧和虚弱。
但在低垂的眼帘下,那双沉寂的魔眼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光芒,正艰难地穿透绝望的黑暗,重新燃起。
神域…奴隶…绝境…
但神火未熄!魔眼犹在!
阳炎的烙印,还在灵魂深处灼烧!
他感受着脖子上冰冷沉重的“封神铐”,感受着那蚀刻其上、散发着规则压制力量的“绝禁神纹”,也感受着体内那点被压制到极限、却依旧顽强跳动的洁白火焰。
牢笼的颠簸与看守的喝骂成了永恒的底色。
王小安如同最麻木的顽石,蜷缩在冰冷的角落,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压抑到微不可闻。
但在那看似枯寂的躯壳深处,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激烈进行。
所有的意念,所有的感知,都死死锁定在脖颈上那圈冰冷的“封神铐”,尤其是镣铐内圈蚀刻着的、那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恐怖规则压制力的“绝禁神纹”上!
神纹的线条冰冷而流畅,如同活物般散发着无形的力场,将他体内的一切力量死死冻结。
智慧神火,这来自至高规则的造物,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武器,也是唯一的希望。
它被压制在丹田最深处,黯淡如风中残烛,连一丝光芒都无法透出。
但王小安没有放弃!他以自身仅存的、微弱到极致的灵魂之力为引,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神火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一丝本源气息,去触碰、去感知、去试探那冰冷坚固的规则壁垒——绝禁神纹!
这过程缓慢、痛苦、且充满凶险。每一次意念的触碰,都如同用灵魂去撞击冰山,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撕裂般的剧痛。
神纹的反噬力量冰冷而霸道,稍有不慎,就可能彻底湮灭他这缕微弱的意念,甚至波及到本就摇摇欲坠的神火本源。
失败,失败,还是失败!
神纹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纹丝不动。神火的试探如同蚍蜉撼树,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但王小安没有停止。他忍受着灵魂的刺痛,如同最顽固的滴水,日复一日地冲击着。
时间在黑暗中失去了意义。也许过了几天,也许过了几周。
就在王小安的精神和意志都快要被这无休止的失败和剧痛磨灭殆尽之时——
轰隆!嘎吱——!
剧烈的震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如同巨兽的咆哮,瞬间撕裂了牢笼内压抑的死寂!
王小安感觉身下的整个空间猛地倾斜!
“到了!都滚出来!下贱的货物们!”看守粗暴的吼声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
紧接着,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巨大机械运转的轰鸣!他们所在的这一层囚笼区域,整个底板猛地向下打开!
“啊啊啊——!”
“不——!”
绝望的惨叫声瞬间爆发!无数个囚笼,连同里面关押的奴隶,如同垃圾般被粗暴地倾倒而出!
天旋地转!失重感瞬间攫住王小安!他和其他奴隶如同下饺子般,从高空坠落!
就在被抛出载具仓门的一刹那,刺目的光线涌入王小安的眼帘!他下意识地眯起眼,在急速下坠的混乱中,惊鸿一瞥!
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宏伟建筑,如同匍匐在大地上的太古巨兽,赫然撞入他的视野!
那是…一座斗兽场!
不!称之为“斗兽之城”或许更为贴切!
它的规模远超王小安见过的任何建筑,庞大到足以容纳一座真正的城市!
整体由一种闪烁着暗金色泽的、充满力量感的巨石垒砌而成,线条刚硬、棱角分明,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肃穆与高贵。
无数层环形看台如同神只的阶梯,层层叠叠,向上延伸,没入云端,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巨大的拱门如同巨兽的口腔,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气息。
整个建筑弥漫着一种古老、血腥、却又无比神圣的威压,仿佛无数强大生灵的怒吼与哀嚎被永久地烙印在了每一块巨石之中!
这就是神域的角斗场?!如此恢弘,如此残酷!
然而,这惊鸿一瞥的震撼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噗通!噗通!噗通!
沉闷的落地声和痛苦的呻吟瞬间取代了下坠的风声!
王小安重重地摔在一片冰冷、粘稠、散发着浓郁恶臭的…泥泞地面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发黑,本就重伤的身体仿佛要彻底散架。
冰冷的污泥混合着不知名的腐烂物瞬间浸透了他本就破烂的衣物,刺鼻的恶臭直冲脑门。
他挣扎着抬起头,环顾四周。
这里…是地下!一个巨大、深邃、如同巨兽腹腔般的地下空间!
光线极其昏暗,只有高处一些镶嵌在岩壁上的、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晶石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空气污浊不堪,混合着汗臭、血腥、排泄物、腐烂食物以及浓重湿气的恶臭,几乎令人窒息。
空间极其广阔,一眼望不到尽头。粗糙的岩壁被开凿出无数大大小小的洞穴,如同蜂巢。
而他们这些被倾倒下来的奴隶,就摔在中央一片巨大的、泥泞不堪的“广场”上。
更让王小安心沉的是,这里并非只有他们这一批“新货”。
在那些洞穴里,在泥泞的角落,在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笼后…影影绰绰,到处都是身影!
有成群麻木蜷缩、瘦骨嶙峋的人类;
有眼神凶戾、带着锁链的兽人;
有形态怪异、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异族;
甚至还有一些气息更加古怪、仿佛由岩石或植物构成的元素生命!
数量…成千上万!如同被圈养的牲畜,挤在这片巨大的、肮脏的、不见天日的地下囚笼里!
绝望、恐惧、暴戾、麻木…各种负面情绪如同实质的浓雾,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这里,就是那辉煌神圣的斗兽之城脚下,最黑暗、最污秽的根基——奴隶地窟!
“新来的猪猡们!都给我听好了!”
一个比船上蜥蜴人看守更加高大、气息更加凶悍、穿着暗红色皮甲、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牛头人看守,手持一柄缠绕着电弧的长鞭,站在一处高台上,用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吼道:
“欢迎来到‘血颅斗场’的下水道!这里是你们这些垃圾最后的归宿!
要么,像条蛆虫一样在这里腐烂!要么,就给我滚上斗兽台,用你们的血和骨头,取悦伟大的神域观众,换取多活几天的狗食!”
“记住这里的规矩!”另一个如同阴影般漂浮在空中、身体半透明、散发着阴冷精神波动的幽灵看守,用尖利刺耳的声音补充道:
“不准私斗!违者抽魂炼魄!”
“食物和水,每天日落时分凭号牌领取!抢?那就饿死!”
“任何试图破坏神纹禁制、冲击出口的行为…死!”
“而你们唯一离开这臭水沟的机会…”
牛头人看守狞笑着,鞭子指向头顶那巨大岩层,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岩石,指向那辉煌的斗兽场,
“就是赢得十场‘血斗’!或者…被哪位尊贵的大人看中,买走当条看门狗!哈哈哈哈!”
狂笑声在地窟中回荡,如同死神的嘲讽。
王小安沉默地坐在冰冷的污泥中,任由恶臭包裹。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污秽,缓缓抬起头,望向头顶那仿佛隔绝了天堂与地狱的厚重岩层。
昏暗的光线下,那双沉寂的眸子深处,一点冰冷到极致的光芒,如同深渊寒潭的倒影,悄然凝聚。
血颅斗场…奴隶地窟…
十场血斗…或者被买走?
他感受着脖子上那冰冷依旧、却仿佛在神火持续侵蚀下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松动感”的封神铐,感受着灵魂深处那灼热的阳炎烙印,也感受着这地窟中弥漫的、如同养料般的无尽绝望与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