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会计!”王福满继续点名。
“在!”老周连忙应声。
“你带着第二组的劳力,负责巡查和加固咱们村的土围墙!特别是那些年久失修、有缺口和矮塌的地方,给我用石头和泥土垒起来!墙角下多堆些荆棘!晚上安排岗哨,轮流值守,发现异常立刻敲锣报警!”
“明白!”老周也赶紧带着人去了。
“妇女主任!”王福满看向人群中的妇女主任。
“队长,你说!”妇女主任挽着袖子,一脸坚毅。
“你组织咱们村的妇女,烧水,做饭!今晚大伙儿要干通宵,不能饿着肚子干活!把咱们攒的干粮拿出来,熬几大锅热乎乎的菜粥!再准备些火把、灯笼,给干活的人照明!”
“放心吧!交给我们!”妇女主任立刻招呼着几个手脚麻利的妇女,向大队部的伙房走去。
“其他能动弹的人,都跟着我!”王福满跳下磨盘,“咱们去把村里那几口老井再检查一遍,把水桶、扁担都准备好!万一……我是说万一有点啥事,保证用水不能断!再把各家的门户检查一下,该加固的加固!”
命令一道道下达,整个凌家坉如同一部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在寒冷的冬夜里高速运转起来。男人们扛木料、搬石头、挖土方、打木桩的号子声,铁锹镐头撞击冻土的沉闷声响,妇女们烧火做饭、往来奔走的脚步声和叮嘱声,以及孩子们被要求待在家里的不安的窃窃私语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紧张而充满生命力的乡村御敌图。火把和灯笼的光亮在村子的各个角落移动闪烁,将冬夜的黑幕撕开一道道充满希望的光明口子。
凌风没有参与具体的体力劳动,他的角色更像是战场上的参谋和巡视官。他穿梭在各个工地上,时而蹲下身查看刚刚埋设好的木桩是否牢固,时而在土围墙边指点着加固的细节,提醒大家注意安全,时而又来到村口,和孙大壮一起研究障碍物的最佳布局。他的存在,他冷静的指挥和细致的观察,给忙碌而略带慌乱的人们带来了主心骨般的力量和安定感。
然而,在参与和组织集体防御的同时,凌风内心那根关于“内患”的弦始终绷得最紧。韩老伯提到的“有人打听安置点情况”以及他对李癞子的隐隐担忧,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外部防御固然重要,但如果内部被人从意想不到的地方捅一刀,那将是致命的。
趁着夜色和众人忙碌的掩护,凌风悄悄来到了村南头的安置点附近。这里相对安静,只有临时伙房里透出微弱的灯光和妇女们准备明日早饭的轻微响动。大多数安置民劳累了一天,早已在简陋的通铺上沉沉睡去,鼾声此起彼伏。凌风没有进去,而是隐藏在阴影里,仔细观察着。他看到孙大壮安排的那个负责夜间值守的民兵,正抱着步枪,靠在一捆柴草上,似乎有些昏昏欲睡。凌风微微皱眉,但没有立即上前惊动。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一排排低矮的棚屋,试图寻找那个叫李癞子的身影。然而,棚屋里一片漆黑,难以分辨。正当他准备悄悄退去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安置点外围靠近后山方向的灌木丛旁,似乎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晃动了一下,很快又隐没在黑暗中。凌风的心猛地一跳,屏住呼吸,凝神细看。但那身影消失得极快,仿佛只是幻觉。是夜间出来解手的人?还是……?
凌风没有声张,他记下了这个位置和大致时间,悄无声息地退回了村中。他找到正在指挥加固村口障碍的孙大壮,把他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刚才的发现。
“大壮哥,安置点那边,晚上的值守还得再加强一下,不能有丝毫松懈。另外,”凌风的声音压得更低,“那个李癞子,你多留个心眼,明天干活的时候,找个机会,不着痕迹地试探他一下,比如问问他老家具体是哪个村的,以前都干过什么营生,看看他怎么说。”
孙大壮神色一凛,立刻明白了凌风的用意,重重点头:“放心,风小子,我晓得轻重!明天我就去办!”
这一夜,凌家坉无人入睡。通明的灯火和叮当作响的劳作声一直持续到后半夜。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时,一个虽然简陋但初见成效的防御体系已经初具雏形:村口和主要通道被粗大的木桩和带刺的铁丝网封锁,关键位置挖设了隐蔽的陷阱;土围墙的薄弱环节得到了加固,墙根下堆满了荆棘;水井旁备足了水桶和扁担;各家的门窗也都检查了一遍。尽管每个人眼中都布满了血丝,脸上写满了疲惫,但看到一夜的成果,一种踏实感和凝聚力也在悄然滋生。
天亮后,生活还要继续。安置点的灾民们像往常一样,在孙大壮的带领下,前往各个工地继续劳动。经过一夜的紧张和短暂的休息,凌风的精神依旧高度集中。他看似随意地溜达到了后山荒地平整的工地。这里,李癞子正和几个人一起,费力地搬运着石头。孙大壮也在现场监工。
凌风走到孙大壮身边,低声问:“怎么样?”
孙大壮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李癞子的方向,低声道:“刚才歇气的时候,我凑过去跟他闲聊,问他老家是哪的。他说是西边黑山峪的。我问那地方不是旱得特别厉害吗,他们村咋样。他支支吾吾,说早就逃荒出来了,具体情况不清楚。我又问他还来前干啥,他说就是种地。可我看他那双手,虽然也有茧子,但不像常年干粗重农活的样子,倒有点像……有点像以前镇上那些游手好闲的二流子。”
凌风心中疑云更重。黑山峪是重灾区,这没错,但李癞子的反应和细节,确实有些可疑。他不动声色,对孙大壮说:“继续留意,但不要打草惊蛇。另外,想办法跟其他安置民侧面打听一下,看有没有人知道李癞子的更多情况。”
与此同时,凌风也开始着手应对那些恶意的谣言。他找到王福满,建议他以生产队的名义,写一份关于凌家坉“以工代赈”工作情况的简要报告,主动送到公社刘副主任那里去。报告要实事求是,既说明工作的进展和成效,也坦诚面临的困难和不足,用事实和数据说话,堵住那些造谣者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