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金砖被朝臣的朝靴踏得发亮。高铭远出列奏报漕河督查事宜时,张侍郎突然出列打断:陛下,高大人刚从江南回来,怕是不知兰考水渠账目出了纰漏。他扬手示意,身后小吏捧着一叠账册跪下,臣查得兰考修渠时,多报麦种损耗三千斤,茶苗款项更是去向不明。
高铭远心头一沉,却见陈大人与王大人交换了个眼神。他上前一步,将漕河卷宗高举过顶:陛下,兰考账目是否有误,可与漕河贪腐案一并对质。说着展开其中一页,张侍郎老家新建的庄园,所用青石与漕河采石场劣质石料同源,而账目上却记作漕河应急用料
御座上的皇帝翻看着两叠账册,眉头渐渐蹙起。张侍郎额角渗出汗珠,强辩道:不过是石料相似,怎能混为一谈?倒是兰考那笔茶苗款,据说是落入了高大人亲信之手。
臣有证人。高铭远话音刚落,殿外传来脚步声。周石头背着个布包,一身粗布衣跪在丹墀下,怀里还抱着本磨破了角的账本。小人是兰考农户周石头,他举起账本,这是俺们村的流水账,每株茶苗栽在哪儿,谁浇的水,都记着呢。
账本被呈到御前,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在一页贴着片干枯的茶叶。这是沈先生教的,周石头声音发颤,说物证比嘴说管用。高大人用茶苗款换了江南的桑苗,现在兰考的蚕农,都能织出和京城一样好的锦了。
此时王大人忽然出列,呈上一卷桑锦:陛下请看,这是兰考新织的料子,臣表亲从老家捎来的。桑苗正是用茶苗款所换,账目虽未入官册,却记在百姓心里。锦面上的麦浪纹在阳光下浮动,与高铭远马车上的坐垫如出一辙。
张侍郎脸色煞白,还想争辩,却被皇帝摆手制止:查!把漕河石料、庄园用度、兰考账目,一并交督察院彻查。他望着高铭远,你在兰考能让水土相融,在京城,也该让清浊分明。
退朝时,周石头捧着高铭远给他的麦种,在宫门口转着圈:大人,俺就说兰考的麦子能撑事!高铭远摸着他头上的汗,忽然看见远处巷口,沈清和正背着个药箱朝这边望,药箱上还别着片新采的茶芽。
原来沈清和听闻兰考账目被查,连夜带着各村的桑苗成活记录赶来京城。李老汉让俺给您带句话,沈清和把一卷图纸塞给他,河堤又加了三层土,能抵十二年的洪水了。图纸上,兰考的水渠正往更远的地方延伸,笔尖的墨迹里混着几粒麦麸。
三日后,督察院的查案结果呈上御前:张侍郎挪用漕河款项、以次充好罪名坐实,被削职查办。而兰考的账外账,因惠及民生,被皇帝亲批民安即为功,载入工部新编的《惠民水利录》。
高铭远站在工部衙门前,看着匠人将兰考渠图刻在石碑上。周石头蹲在碑前,用手指描着穗满两岸四个字,忽然抬头道:大人,俺们村的麦子快熟了,回去时捎您一布袋?
风从宫墙吹过,带着麦香与茶香。高铭远望着石碑上延伸的渠线,忽然明白——这天下的河,本就是连在一起的。兰考的渠水流入漕河,漕河的清波连着京城的御河,而最要紧的源头,永远在百姓心里那片踏实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