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墨白右眼彻底黑了。
不是失明,也不是被血糊住,而是整颗眼球像被泼进了一桶浓稠的墨汁,漆黑如渊,还在缓缓打旋,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搅动。左眼却金光暴涨,符文一道接一道往外蹦,跟抽奖转盘似的停不下来。
他跪在祭坛中央,手指抠着地面那块刻着古符的石砖,指节泛白。人皇印悬在头顶,微微震颤,像是快没电的wi-Fi信号,闪一下,灭一下。
“再撑一秒……就一秒……”他咬牙,舌尖抵着上颚,疼得清醒。
脑内弹幕早就蔫了,只剩一行小字飘在视野角落:【残识过载,进入休眠模式,重启需充值——当前余额不足】
“合着你还搞会员制?”他差点笑出声,可喉咙一紧,一口血直接呛了出来。
这口血没落地,半空中就被右眼的黑涡吸了过去,滴溜溜转了一圈,竟化作一道细线钻进瞳孔里。
他愣了愣。
“我成精了?还是它成祖了?”
话音未落,体内猛地一震。那股原本死命往他神识里钻的玄霄分魂,忽然调转方向,顺着经脉往右眼狂涌而去,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哟,这就认主了?”他眯起左眼,“行啊,来都来了,不如看场电影?”
心念一动,古迹共鸣强行启动。精神力几乎见底,眼前发黑,但他还是硬撑着,在识海里复刻出三百年前的画面——人皇立于登天路尽头,手握长剑,身后是十二守将倒下的残影,血染苍穹。
这是他从三星堆一块碎陶片上“看”到的片段,当时还吐槽“画质太渣,建议重拍”。
此刻,这段影像被他放大十倍,投在识海中央,配上自己脑补的旁白:“各位观众,欢迎收看《背叛者の末日》,主演:玄霄,导演:天道,编剧:他自己。”
分魂显然没料到这一出。它本以为能轻松接管宿主意识,结果一进来发现正在放纪录片,主角还是自己最不想见的那位。
那一瞬,黑雾明显迟疑了。
就是现在!
东方墨白猛然闭眼,精神力凝聚成刃,狠狠劈向那团正沉浸于幻象中的分魂核心。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短促的“滋啦”,像烧断的保险丝。
黑雾剧烈抽搐,随即被右眼的漩涡一口吞下。
他浑身一软,差点栽倒,硬是靠着左手撑地才稳住身形。
“搞定。”他喘了口气,“以后别叫我副教授,叫清道夫。”
话刚说完,两股力量在他双眼间开始对冲。左眼金光要往外炸,右眼黑涡想往里收,中间夹着他这具肉身,活像被两台洗衣机同时甩干。
他赶紧盘膝坐下,深呼吸三次,嘴里念叨:“动手前先三问——我能活吗?值得拼吗?怎么动?”
念完,脑子清明了些。
他不再强行压制,而是试着引导两股力量绕着瞳孔转圈。一圈,两圈……渐渐地,金与黑开始交融,形成一个缓慢旋转的太极状纹路。
等他再睁眼时,世界变了。
废墟不再是废墟。空气中浮现出无数残影——有人披甲执戟奔走呼号,有人跪地叩首泪流满面,还有人在火光中引颈自刎。那些画面无声上演,像是被谁按下了回放键。
他抬头望天。
血月依旧高悬,可在他眼里,那根本不是月亮,而是一面悬浮的巨大铜镜,镜背刻着九重天的轮廓,边缘缠绕着锁链般的符文。镜面正不断吸收下方散逸的灵气,偶尔闪过几行扭曲的文字,像是监控系统的日志记录。
“天道镜?”他冷笑,“难怪总感觉被人偷窥,原来真是装了摄像头。”
视线再往上,镜后隐约站着一道身影。黑袍,高冠,眉心印记流转不定。那人站在最高处,嘴角微扬,仿佛在等什么。
东方墨白盯着那张脸,轻声道:“原来你不是想杀我……你是想等我变成你。”
风忽然大了。
他听见身后有冰晶碎裂的声音。
回头一看,萧寒玥站在三丈外,霜魂剑已出鞘半寸,剑尖指向他的咽喉。她脸色冷得能结霜,眉心朱砂印微微发亮,显然是进入了戒备状态。
“别过来。”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锋利。
东方墨白没动。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怕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刚才那个会吐槽、会摔跤、会一边咳血一边说“这题超纲了”的考古老师。
他缓缓抬起右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指尖划过空气,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符文轨迹,形状如锁心,末端带钩,正是蜀山圣女代代相传、唯有盟誓之人才能绘制的“守心印”。
符文持续了三秒,才缓缓消散。
萧寒玥盯着那痕迹,瞳孔微缩。
她认得这个印。小时候师父教她画过无数次,说是“心若不诚,笔落即断”。可眼前这道,线条流畅,气息纯正,连角度都分毫不差。
“你……怎么会这个?”
“上次在峨眉山地宫,你画给我看过。”他嗓音有点哑,“我说像蚊子爬,你还瞪我。”
萧寒玥没笑。
她往前走了一步,灵力依旧锁定他全身要害。“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升级了。”他抬手摸了摸右眼,“以前只能看懂古文,现在还能看穿套路。”
“玄霄的分魂呢?”
“消化了。”他顿了顿,“现在我是主菜,它是配菜。”
萧寒玥沉默片刻,终于将霜魂剑收回鞘中。可她的眼神仍没放松,反而更凝重了。
“你能看见什么?”她问。
东方墨白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天空的血月。
“我看见三百年前他们是怎么死的。”他声音平静,“也看见你现在站的位置,底下埋着一具穿蜀山服饰的尸骨,手里还攥着半块玉佩。”
萧寒玥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那玉佩上有个‘寒’字。”他看着她,“是你姐姐的。”
萧寒玥整个人僵住。
她确实有个姐姐,三百年前失踪,族谱记载“殉道于外域”,连尸首都找不到。可眼前这个人,居然能说出玉佩细节?
她下意识摸向腰间——那里挂着一枚从未离身的旧玉佩,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你胡说。”她声音发紧。
“我没必要骗你。”他转向她,双瞳轮转,金黑交映,“而且,你心里早就信了。”
风卷起他的衣角,吹乱了额前的碎发。他站在废墟中央,像一尊刚从碑文中走出的雕像,双眼映着古今,却依旧带着点熟悉的痞气。
“接下来,咱们得做点大事。”他说,“比如,把那个装摄像头的家伙,一脚踹出管理员后台。”
萧寒玥还没回应,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
二十只彩鳞蛊虫破空而来,在空中排成箭阵,直扑祭坛边缘。紧接着,一道娇小的身影从藤蔓后跃出,五彩披风猎猎翻飞。
阿依娜落地一个翻滚,抬头就喊:“东方!许清歌被地缝拽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