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蹲在值房的案前,手里那把铜钥匙已经被他来回翻了十几遍。背面那个“库”字刻得歪歪扭扭,像是仓促间划上去的。他盯着看了半天,忽然起身往外走。
银库今天要交接,副使却没来。这事儿不对劲。那人平时连早朝打个盹都要被自己念叨两句,怎么可能突然告病?林越越想越觉得有问题,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刚到户部门口,就被守卫拦了下来。
“太傅有令,非监资大臣不得入内。”
“我是天机院参议,市舶司特派协理。”林越掏出腰牌。
“抱歉,只认太傅手令。”
对方态度坚决,话不多说,直接合上了门。
林越站在原地,抬眼看了看天。大白天的,连风都没有。他转身回值房,翻出名册一页页查。副使的名字还在,籍贯、履历都对得上,唯独昨夜的签到记录是空的。更奇怪的是,他的印鉴也没交上来——按规矩,交接当天必须当面移交私印。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心里有点发沉。
这不像请假,倒像是被人替换了。
正想着,视网膜上突然跳出一行字:【检测到强负面意图,正在追踪情绪源】。
林越一愣。系统啥时候还能干这个了?
还没反应过来,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周太傅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朝服,慢悠悠地走进市舶司大门,身后跟着两个文书模样的人,手里捧着账本和铜匣。
林越赶紧把名册塞进抽屉,迎了出去。
“哟,太傅亲自来视察?”
周太傅看了他一眼,胡子抖了抖:“老夫现在掌管天机节银资调度,每一笔进出都得过目。林参议,你说是不是?”
“那是自然。”林越笑了笑,“您老要是动点歪心思,咱们可都得吃挂落。”
话音刚落,天上“轰”地一声响。
“天罚:贪墨者,财散人亡。”
声音不大,但整个市舶司的人都听见了。几个正在搬货的差役当场停下,抬头看天。周太傅脸色猛地一变,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又来了。
他刚才就是随口一说,谁知道系统真给播出去了。而且这次不是什么“民悦则商兴”这种正能量,直接来了一句“财散人亡”,听着就跟索命似的。
周太傅站稳后,死死盯着他:“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您辛苦了。”林越摊手,“这么大年纪还管钱,不容易。”
老头咬着牙,半晌才挤出一句:“林参议,若节后银账不符,你我皆难辞其咎。”
“放心。”林越点头,“到时候是谁的问题,就找谁算账。”
周太傅冷哼一声,带着人往银库通道走去。林越站在原地没动,等他们走远了,才低头看了眼系统界面。
那行提示还在:【情绪源锁定中……目标接近】。
他皱眉。难道周太傅身边有人对他有恶意?还是说……老头自己就在打什么主意?
正琢磨着,他绕到回廊拐角,听见有人低声说话。
“大人所料不错,银库主钥不在户部,而在沈氏女手中。”
林越心头一跳,探头一看,是个灰衣人正跟另一个小吏模样的人在说话。话没说完,两人察觉动静,立刻分开,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转眼就不见了。
林越追了几步,没追上。
但他耳朵里还回荡着那句话——“沈氏女”、“主钥”。
他猛地意识到什么,赶紧摸了摸袖子里的铜钥匙。这把是副使的通行令,真正的主钥根本不在官方手里?而在沈知意那儿?
系统这时候又弹出一条:【高危关联生成,建议加密防护】。
林越攥紧钥匙,转身就往市舶司后院走。沈知意这几天一直在这边核对税流账目,她要是真握着主钥,现在就成了靶子。
刚走到账房门口,就看见她坐在灯下,面前堆着十几本册子,手里拨着算盘,眉头紧锁。听见脚步声,她抬头看了眼。
“你怎么来了?”
“我问你件事。”林越压低声音,“银库的主钥匙,是不是在你这儿?”
沈知意动作一顿,没答话,只是把手伸进袖中,摸出一把乌木镶铜的小钥匙,轻轻放在桌上。
林越看着那把钥匙,心跳快了几分。
“谁告诉你的?”沈知意问。
“有人在外面说,你手里有主钥。”
“哦。”她冷笑,“看来他们已经动手了。”
林越坐下,把刚才听见的话重复了一遍。沈知意听完,指尖在桌面上敲了三下,像是在算什么。
“这把钥匙,是我爹留下的。当年他帮朝廷押运盐银,立过功,皇帝赐了特许通行令。后来世家打压商路,这权就被收回去了。只有重大商贸节庆,才能启用一次。”
“所以这次‘天机节’,你是唯一能开银库主门的人?”
“没错。”
“那你现在很危险。”
沈知意抬头看他:“我知道。所以我昨晚让人把钥匙拓了模,今天就会送进宫交给陛下保管。”
“来不及了。”林越摇头,“他们既然知道你在哪儿,随时可能动手。你现在就得离开这儿。”
沈知意没动,反而笑了:“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安全了?”
“我不是关心你。”林越瞪她,“我是怕你出事,没人对账,到时候周太傅随便填个亏空数,我们全得背锅。”
沈知意笑出声:“说得跟你多清高似的。”
正说着,外头传来一阵喧哗。几个差役慌慌张张跑进来,说银库方向冒烟了,不知道是不是失火。
林越猛地站起来。
这节骨眼上出事?哪有这么巧!
他冲出门,直奔银库通道。周太傅的人正围着门口查看,老头本人站在外围,一脸焦急。
“怎么回事?”林越问。
“说是库房后窗发现火星,已经扑灭了。”一个文书回话,“没损失。”
“让我进去看看。”
“不行!太傅说了,封锁现场,等查清楚再说。”
林越冷笑:“你们封锁现场,不让查,反倒显得心虚。”
周太傅这时走过来:“林参议,老夫奉旨监资,一切按规行事。你若怀疑,尽可上奏陛下。”
“我不用上奏。”林越盯着他,“我心里清楚就行。”
他说完转身就走。刚走出几步,系统突然震动。
【警告:目标人物即将遭遇人身威胁】
下面还跟着一行小字:【关联对象:沈知意|风险等级:高】
林越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沈知意所在的账房。窗纸透着昏黄的光,她的影子还在里面晃动。
他没再犹豫,折返回去。
“你别待这儿。”他对沈知意说,“换个地方对账。”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明天一大早被人叫去收尸。”
“你吓我?”
“我不是吓你。”林越把系统提示调出来给她看,“它现在连人身威胁都能预警了。你信不信由你,但我建议你马上换地方。”
沈知意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终于合上账本。
“我去城西的铺子。”
“我陪你去。”
“不用。”
“这不是商量。”林越一把拿过她的包袱,“你现在是全城最值钱的活体钥匙,我不看着你,万一丢了,谁负责?”
沈知意还想说什么,林越已经推着她往外走。
两人刚踏出市舶司大门,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回头一看,账房的窗户被人砸了,碎纸飞了一地。
林越拉着她快步离开。
夜风刮过街道,吹得灯笼晃荡。他握着那把铜钥匙,指节发白。
麻烦来了。
而且比他想的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