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坐在雪地里，篝火只剩下一堆灰烬。他手里的碗早就空了，指尖有点发僵，风从领口钻进去，凉得他打了个哆嗦。
沈知意没走。她一直坐在旁边，也没说话，像是在等什么。
直到远处的歌声彻底停了，连最后划拳的吵闹都散去，她才转过头，声音很轻：“人都走了。”
林越嗯了一声，没抬头。他只想赶紧回帐子躺下，闭眼就行，别的什么都不想管。
可沈知意又开口了，这次不一样。
“林越。”她看着他，语气很稳，“我喜欢你。”
林越猛地抬头，脑子一下子空白。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还在做梦。刚才那一嗓子喊出天示也就算了，现在怎么连感情戏都轮到他头上？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就在这一瞬间，眼前突然跳出系统界面：
【检测到强烈情感波动，是否外放？】
他心里一紧，差点跳起来。要是这时候点了确认，明天京城那帮人耳朵里就得响起“天示：翰林院参议情难自抑，当夜许心商卿”之类的话。女帝说不定当场就给他赐婚，礼部都能把喜帖印好。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在脑子里大喊：“否！不放！关掉！退出！取消所有提示！”
系统安静了。但他的心跳没停。
沈知意还在看着他，眼神没躲，也没笑，就是那么直直地等着。
林越坐不住了。他一把站起来，脚步有点乱，抓着袖子往回走。“我得回去睡了。”说完转身就走，走得飞快，像后面有狗追。
他没敢回头，也不敢想她说那句话时的表情。
一路穿过营地，雪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声。他低着头，脑子里全是那句“我喜欢你”。三个字翻来覆去地转，比早朝点名还让人头疼。
进了自己的营帐，他反手就把帘子拉上，靠在门板上喘气。心跳还是快，手心有点汗，连呼吸都觉得闷。
他一头倒在床上，用袖子盖住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可越是闭眼，越想起刚才的事。
沈知意平时说话带刺，可每次他熬夜改折子，她都会端一碗热汤过来；他装病不想上值，别人不信，她一眼就看穿，却从不拆穿；上次粮道账目出问题，她熬了三天三夜重新核算，就为了不让他背锅。
这些事一件件冒出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更烦的是，系统又跳出来了。
【遵循内心，选择真爱。】
林越差点把袖子扔它脸上。“谁要选了？我现在只想睡觉！真爱是什么？能吃吗？能帮我请假吗？”
他翻了个身，脸埋进枕头里。
问题是，他知道她不是开玩笑。沈知意从来不说虚话，更不会在这种时候骗自己。她是认真的。
可他呢？
他只想躺着，不想动，不想争，不想拼，连早起都要挣扎半天。现在突然有人告诉他“我喜欢你”，等于是在他咸鱼生涯上泼了一盆滚烫的心意。
他要是接受了，是不是就得开始努力？开始变得配得上她？开始早起、勤政、好好做人？
光是想想就觉得累。
他喃喃道：“系统，你能不能把我调成离线模式？或者直接断电也行。”
系统没反应。右下角的小闹钟图标闪了两下，像是在嘲笑他连感情都不敢面对。
外面风小了，营地安静下来。士兵们喝多了都在打呼，连守夜的巡逻声也稀疏了。
林越掀开袖子，盯着帐顶发呆。油灯昏黄，影子晃在布上，像一团乱麻。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沈知意的时候。她站在户部库房门口，手里拨着算盘，眼皮都不抬，就说：“林大人，您这报销单写得跟草书似的，是要挑战我的视力极限？”
那时候他还觉得这女人真凶，后来才发现，她凶是因为认真。
再后来，她开始偷偷帮他整理文书，把复杂的账目做成简表，甚至在他被弹劾时，拿着一堆凭证冲进御史台当众对质。
她说：“他懒是懒了点，但没贪过一文钱。”
那时候他感动了一下，但马上告诉自己——别多想，她是朋友，顶多算个富婆型损友。
现在人家亲口说了喜欢，他反而不知道怎么办。
喜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他半夜饿了，她送来一碗面？
是他说想休息，她二话不说扛下所有差事？
还是她明明可以嫁豪门、享富贵，却偏偏留在他身边，看他装死、看他摆烂、看他一次次被天示坑得满城风雨？
林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
他不怕麻烦，怕的是改变。
他怕一旦答应了，就不能再当咸鱼了。
他怕自己不够好，撑不起她的真心。
他更怕有一天，她会后悔今天说了这句话。
可他又不能装作没听见。
他闭上眼，低声说：“我不是不喜欢……我只是……不敢。”
帐外，风轻轻吹过旗杆，发出细微的响动。
不知过了多久，帘子被人掀开一条缝。
沈知意站在外面，手里提着一盏小灯。她没进来，只是看了眼里面的情况，发现他还没睡，就轻轻把灯放在帐门口的石阶上。
火光映在雪地上，照出一小片暖色。
她转身走了，脚步很轻，像来时一样安静。
林越听见动静，掀起袖子看了一眼。灯光透过帐布，晕开一圈黄。
他没起身，也没叫她。
只是把手伸到枕下，摸出一本皱巴巴的册子。封皮写着《五年摸鱼三年退休》，边角都被翻烂了。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然后慢慢合上，塞回枕头底下。
帐子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声音。
他躺回去，睁着眼，一动不动。
外面的灯还在亮着。
风吹了一下，火苗晃了晃，把他的影子投在帐顶，拉得很长。
他忽然想起来，前几天系统曾经弹过一条任务：
【长期目标：找到让你愿意起床的理由。】
当时他随手点了“跳过”。
现在那个任务，不知道为什么，重新浮现在界面上。
【进度：1%】
林越盯着它，半天没动。
他抬起手，想点关闭，手指悬在半空，又停住了。
最终，他放下手，翻了个身，背对着灯的方向。
帐外，雪又开始下了。
细碎的一点一点，落在那盏灯的罩子上，融化成水珠，顺着边缘滑下来。
灯芯爆了个小火花，啪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