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里明白，赵匡义却无可奈何——谁让赵家有把柄落在对方手里？
正因如此，他才处处被动。
“我可以答应你，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难道不能透露一二？万一出什么岔子，会不会毒害到我们？”
思虑良久，赵匡义终究选择了妥协，但也提出了条件。
“毒害？”黑衣人连连摇头，似乎对这一说法颇为不满。
稍作停顿，黑衣人继续说道：“别这么说，我们绝无此意。这只是普通的花，只不过盛开时格外艳丽罢了。”
“盛开？”赵匡义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心中暗忖：这其中莫非有什么讲究？
唉，不了解这些，实在太被动了。
正因为无知，才会恐惧。
赵匡义必须弄清这花的来历，否则因此受害该如何是好？
“我说了，我需要了解。你也知道宫中非同小可——保龙一族的存在，你应当清楚吧？”
见赵匡义坚持要知道，黑衣人倒也爽快，如实相告：
“这是一种奇异的花，盛开时会散发独特香气。不致命，但会让人精力日渐衰弱。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吗？
不过，若真如对方所说，或许未必是坏事。
赵家没有谋划？
绝无可能，赵家暗中的布局多得很。
只不过赵匡胤在明面上压制着，而赵匡义私下里却没少惹事，每一次都得靠赵匡胤替他收拾残局。
比如这回东原赵家的事，就是赵匡义一手挑起的。
赵匡义之所以紧张，是因为他曾经给东原赵家写过一封信，那封信上还盖着他的私印。
一旦这封信被公开，他必定会被打入天牢。
无论他如何辩解，只要这事暴露，以皇帝多疑的性情，再加上眼下朝堂的局势，他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所以，赵匡义绝不能让这件事泄露出去，只能答应对方的条件。
这事虽然棘手，但也不是办不到。
皇帝的寝宫里，有些角落是可以藏东西的，如果有心隐藏，未必会被发现。
“可以，我先和兄长商量一下，过两天给你答复。”赵匡义思索片刻后，给了黑衣人意料之中的回答。
“没问题，我早有准备，我会等的。”
黑衣人说完这句话，便消失不见了。
来无影，去无踪。
赵匡义的脸色一变再变。
对方是在向他示威！
要论武功修为，他大哥赵匡胤确实高强。
但他赵匡义？
呵呵，实在不值一提。
……
赵府。
赵匡义满腹心事地回来，径直去了赵匡胤的书房。
一个下午过去，他一直待在书房里没有出来。
到了晚上，赵匡胤终于回来了。
他一回府，管家就禀报说二爷中午回来后就一直待在书房。
赵匡胤推门进去，见到失魂落魄的赵匡义，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妙。
但他仍保持冷静，关好门后问道：“怎么回事？”
赵匡义听到声音，这才回过神来，抬头见是大哥赵匡胤，才松了口气。
他急忙起身走到赵匡胤身边，压低声音急促地说道：“大哥，事情不妙。”
语气中满是焦急，显然出了大事。
“到底发生了什么？”
赵匡胤察觉到弟弟神情有异，虽心中忧虑，却仍维持着镇定，并未慌乱。
听兄长问起，赵匡义叹了口气，低声道：“大哥，那人要我们在皇上寝宫里种一朵花。”
“是毒……”赵匡胤脱口而出，却又及时收声，神色凝重地问道：“你确定？”
赵匡义连忙点头，悄声回答：“是，对方确实这么要求，而且指明要由你去做。”
“自然是我去。我身为殿前司都点检，掌宫廷宿卫，不交给我，还能交给谁？”赵匡胤冷哼一声，心中已了然。
见兄长情绪不佳，赵匡义赶紧说道：“大哥，我说要考虑考虑，这事你看……”
赵匡胤却打断他，转而问道：“二弟，你老实告诉我，东原赵家那件事，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
赵匡义支吾着答道：“可能是几封信……上面有我的印章。”见赵匡胤脸色越来越沉，他只得如实相告。
“混账！”赵匡胤勃然大怒。
赵匡义慌忙辩解：“大哥，我这也是为了赵家啊！”
他这一解释，反倒让赵匡胤更加愤怒：“为了赵家？你平时聪明，怎么这时犯糊涂？让东原赵家去做不就行了？何必亲自落印？还让人抓了把柄？”
“你说是为了赵家？这真是为了赵家吗？”赵匡胤越说声音越大，怒气难抑。
见兄长情绪激动，赵匡义连忙拉住他，示意他小声些。
“大哥，小声点，别那么大声。”
赵匡胤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弟弟：“现在知道要小声了？当初做事怎么不小心？”
赵匡义立刻为自己辩白：“唉，大哥，我也是不得已。若不以我的名义写信，单凭东原赵家，怎能搭上北蛮？北蛮人又怎会相信？”
赵匡胤指着他怒斥：“就为了一个东原守将的位置，你就要把整个赵家拖下水吗？”
面对兄长的怒火，赵匡义连声喊冤，竭力为自己开脱：“大哥，我真是为了赵家。拿下这个位置，日后生意更便利，还能逐步控制西山大营，甚至让北蛮为我们所用，你说是不是？”
赵匡胤根本不信这话，直接怒斥：“是你个头！这根本是与虎谋皮，稍有不慎，咱们赵家就完了！”
“大哥，本来都快成了，哪想到……”赵匡义见兄长情绪仍旧激动，只能抹着眼泪解释。
见状，赵匡胤疲惫地摆摆手。
“行了，别说了，现在这局面……”
他接着又开口：“再说，你以为种花像说的那么容易？他说什么你就信？你是不是傻？”
赵匡义：“呃……”
那现在该怎么办？
赵匡胤来回踱步，口中反复念叨：“这背后不简单，没那么简单。”
反复几遍后，他再次开口：“而且皇帝寝宫守卫森严，不可能隐藏得了，绝对不可能。”
赵匡义却不这么想，但碍于大哥威严，只好收敛情绪，低声问：“大哥，总会有疏忽的地方吧？”
赵匡胤摇头叹息：“你想得太简单了。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难道是摆设？金喜那老东西精明得很，什么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所以这事办不成。”
他随即又自言自语：“要是在别处……比如内苑，或许还能一试。那里花草多，多一株两株也不显眼。”
说到这里，他叹气道：“可那是后宫禁地，我也进不去。”
赵匡义插话：“皇帝寝宫不也是禁地吗？”
赵匡胤摇头：“不一样。若有要事，我还能借机进去，那样或许有机会。可金喜那老太监一直守在皇帝身边，根本没有机会。”
进皇帝寝宫尚有可能，后宫却是绝无机会。
听赵匡胤这么一说，赵匡义有了主意。
他低声道：“大哥，皇帝休息的地方不止一处吧？要不在长生殿下手？那皇帝老儿不是经常待在长生殿或六合宫吗？”
见大哥没反对，他继续说：“既然六合宫风险大，长生殿会不会好一些？那里更大，人也杂，只要我们安排周密，说不定能成。”
种花这事，当然不能赵匡胤亲自出手，安排心腹去办就好。
事后把人处理掉，就能神不知鬼不觉。
至于灭口之后怎么解释……
洛阳这地方，什么样的人没有？
到时候推个借口便是。赵匡胤身为殿前司都点检，安排这些并不算难。
赵匡胤闻言冷笑，面露不屑：“区区一朵花就想左右皇帝？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见兄长未解其意，赵匡义心中焦急。
他眼珠一转，又生一计：“大哥，若此花真如那人所说，只会让人精力渐衰，不如借口这是西域奇花，派人暗中进献入宫，你觉得如何？”
赵匡胤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愚蠢！宫里的老狐狸和武德司难道是摆设？你以为大夏无人了吗？献花？你这是自寻死路！”
赵匡义却不以为然，自顾自说道：“大哥，武德司早已不比从前，不必过于担忧。此事我们不必亲自出面，只要安排周密，我看……”
“东原赵家的教训还不够？你竟还敢提‘周密’二字？”赵匡胤越听越气，厉声打断。
赵匡义沉默片刻，低声道：“大哥，那事能否不再提？”
赵匡胤疲惫地摆了摆手：“不必多言。去告诉那人，我们可以答应，但具体如何行事，必须由我们定。否则就此作罢。”
赵匡义顿时着急：“大哥，别这样！”
赵匡胤不愿受人摆布，更断定对方必有后手。什么奇花不过是障眼法，真正的杀招还在后头。自己一旦出手，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对方正好趁乱行事。
他心中有数，见弟弟仍犹豫不决，怒道：“你以为他们真敢翻脸？照我说的去回。”
赵匡义默然不语。
他与兄长不同，心中着实忐忑——此事若被拿住把柄，赵家或许无碍，自己却必死无疑。
赵匡义怎能甘心接受这样的安排？
然而赵匡胤决心已定，绝无更改余地。纵使赵匡义心中百般不愿，最终也只能勉强应下。
此事关乎赵家安危，赵匡胤虽重亲情，却也必须坚持己见，按自己的方式行事。
“大哥，你总得告诉我该怎么做吧？”赵匡义无法改变兄长的决定，仍试图迂回试探，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
赵匡胤却不给他机会，严厉叮嘱道：“我清楚你的心思，别想耍什么花样，就照我说的去回复对方，明白吗？”
他神色愈发严肃，又道：“我不是在说笑。对方此次所图甚大，所谓奇花不过是幌子——种下便能生长？真能令皇帝精力衰弱？哪有如此玄乎之事？”
越说越激动，赵匡胤怒声道：“哼，他们分明是想借我赵家的人吸引宫中视线，暗地里进行不可告人的谋划……”
他最后总结道：“说穿了，我们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赵匡义半信半疑：“大哥，果真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