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的晨雾还没散尽，观测基地的木质栈道上凝着薄薄一层霜。
郁玖鸢踩着露水往食堂走，冲锋衣的兜帽蹭到耳尖，带来一阵微凉的痒意。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昨天谢哲成慌乱时碰过的腰侧衣料，唇角噙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系统面板里，谢哲成的正面情绪已经稳定在93，这颗“完美主义”的棋子，总算露出了可供拿捏的破绽。
“早啊，郁会长。”
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惯有的温和笑意。郁玖鸢转过身时，脸上的算计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恰到好处的明媚：“容副会长，这么早？”
容笙寒穿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外面套着同色系的冲锋衣，和周围裹得严严实实的社员们比起来，显得格外清爽。
他手里端着两杯热豆浆，递过来一杯：“刚去厨房拿的，还热着。”
郁玖鸢接过豆浆，指尖触到纸杯的温热，笑意更深了些：“谢啦，你总是这么细心。”
她低头抿了口豆浆，甜香混着暖意滑进喉咙，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容笙寒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落在不远处的观测台上。
那里，谢哲成正和两个社员核对今日的观测数据，侧脸在晨光里透着冷白的质感。
“谢社长他们倒是勤奋。”容笙寒的声音依旧平和，听不出情绪，“昨天观测到凌晨，今天这么早就起来了？”
“嗯，他对数据要求特别严。”郁玖鸢顺着他的话头说，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聊天气，“毕竟这次来长白山不容易，想多收集些资料吧。”
她说话时，谢哲成恰好转过身，目光无意间扫过来，在触及郁玖鸢时，像是被烫到般迅速移开，耳根却泛起一抹极淡的红。
郁玖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了然。昨天那个突如其来的吻，显然在这位完美主义者心里投下了不小的涟漪。
“看来你们昨天相处得不错。”容笙寒忽然说。
郁玖鸢抬眼，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那笑容依旧温和，眼底却像蒙着层薄雾，看不真切。
她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对了，学生会那边的报表我整理好了，等回去给你过目？”
“不急。”容笙寒摇摇头，视线落在她的唇上，停留了半秒，才慢悠悠地移开，“倒是昨天夜里，观测台那边好像挺热闹？我听社员说，有人对着流星许愿了？”
郁玖鸢心里咯噔一下。她算准了谢哲成的反应，却没料到容笙寒会关注这些细节。这位副会长，总是能在不经意间，捕捉到最关键的信息。
“嗯，大家都觉得新鲜嘛。”她笑得坦荡，故意露出点少女的俏皮，“我还跟谢社长开玩笑，说许愿想看他笑呢。”
她刻意略过了那个吻，只挑了无伤大雅的部分说。完美的谎言，从来都不是全盘捏造，而是在真实的基础上，删减掉不该说的细节。
容笙寒点点头，没再追问，只是抬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他的指尖很轻，几乎没碰到她的皮肤，动作却带着种不容拒绝的亲昵：“山里风大，别着凉了。”
就在这时，谢哲成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社员不小心撞翻了器材箱，里面的星图散落一地。
谢哲成皱着眉蹲下身去捡，动作有些急切，袖口蹭到地面的露水，湿了一片。
郁玖鸢几乎是本能地走过去：“我来帮你。”
她蹲下身，和谢哲成一起捡星图。
两人的手指偶尔碰到一起，谢哲成总会像触电般缩回手，动作僵硬得可笑。
郁玖鸢却像是没察觉，一边捡一边轻声说：“昨天的星轨数据我看了，有几组参数特别漂亮，你整理的时候要是需要帮忙，可以找我。”
谢哲成低着头，声音闷在喉咙里：“不用。”
“别这么客气嘛。”郁玖鸢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狡黠的笑意，“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两个字刚出口，谢哲成的动作猛地一顿，指尖捏着的星图差点被捏皱。他抬眼看向她，眼神复杂，有惊讶，有困惑，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期待。
郁玖鸢迎着他的目光，笑得坦荡又无辜。
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容笙寒眼里，他端着豆浆的手指微微收紧，纸杯被捏出一道浅痕。
阳光透过晨雾洒在他脸上，将那层温和的笑意照得有些透明，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然变化。
“郁会长，”他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观测台前的微妙气氛，“学生会那边还有点事，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郁玖鸢回头，看见容笙寒站在原地，脸上依旧是那副平易近人的笑容，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笑容里多了点什么。是错觉吗？
“现在？”她有些意外，“不是说下午再处理吗？”
“刚想起有份文件忘了签字。”容笙寒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谢哲成，“很快就好，耽误不了你帮谢社长的忙。”
他的语气太自然，自然得像是真的在关心工作。可郁玖鸢是谁？她对情绪的敏感度远超常人。
她注意到容笙寒说话时，指尖在纸杯上轻轻敲击着，那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此刻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烦躁。
还有系统面板，刚才还稳定在75的正面情绪，不知何时掉到了68，中性情绪则从5涨到了12。
郁玖鸢心里忽然冒出个有趣的念头。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对谢哲成笑了笑：“那我先去处理学生会的事，你忙完了找我？”
谢哲成愣了愣，点了点头。
跟着容笙寒往宿舍走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晨雾渐渐散去，阳光穿过松树林，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郁玖鸢故意放慢脚步，落后容笙寒半步，观察着他的侧脸。
他的下颌线绷得比平时紧些，平时总是微微上扬的嘴角，此刻抿成了一条直线。
“容笙寒，”郁玖鸢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试探，“你是不是不高兴？”
容笙寒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她，笑容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怎么会？”
“可是你看起来怪怪的。”郁玖鸢仰头看他，眼神清澈得像山涧的泉水，“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她故意装出一副懵懂的样子，像只不懂事的小猫，用爪子轻轻挠着对方的心。
容笙寒看着她这副样子，沉默了几秒。晨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无辜”，让人根本生不起气来。
可他就是觉得不舒服。
从昨天夜里听到社员议论“郁会长和谢社长在观测台待到很晚”，到刚才看到她和谢哲成蹲在一起捡星图时的默契，再到谢哲成那明显不对劲的反应。
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像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里，不疼，却格外硌得慌。
他一直以为自己能看透郁玖鸢。她聪明，通透，看似温和，实则疏离，像颗包裹着糖衣的坚硬内核。可他没料到，这颗内核，会对谢哲成露出那样柔软的一面。
“没有。”容笙寒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声音低了些，“可能是早上没睡好。”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步伐却快了些。
郁玖鸢看着他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系统面板上，容笙寒的正面情绪已经掉到了60，中性情绪15，甚至出现了5点负面情绪。
原来捉摸不透的容副会长，也会有这么直白的时候。
她快步跟上去，故意撞了撞他的胳膊：“喂，真生气啦？”
容笙寒没理她。
“我跟谢哲成就是普通朋友。”郁玖鸢继续说，语气带着点哄人的意味，“他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冷冰冰的，跟块石头似的。”
容笙寒的脚步顿了顿。
“倒是你，”郁玖鸢绕到他面前，仰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刚才那杯豆浆特别甜，比食堂平时做的好喝多了。你是不是偷偷加了糖？”
她刻意提起豆浆的事，是在提醒他：我们之间也有专属的小细节。
容笙寒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点莫名的烦躁忽然就散了大半。他伸手，这次是真的碰到了她的头发，轻轻揉了揉：“你喜欢就好。”
他的指尖带着暖意，动作自然又亲昵。
郁玖鸢看着他眼底重新浮现的笑意，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攻略容笙寒，从来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不像谢哲成那样有明显的弱点，也不像元絮那样心思单纯，他像一潭深水，你永远不知道水面下藏着什么。
可刚才那短暂的“不悦”，却让她摸到了一点头绪。原来这潭深水，也会因为她的一点小动作而泛起涟漪。
“那文件到底在哪啊？”郁玖鸢拉着他的袖子往前走，语气轻快，“快点处理完，我还想跟你去后山看看呢，听说那边有野生的蓝莓。”
容笙寒被她拉着，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他看着她晃动的发顶，唇角的笑意加深了些，眼底那点残留的阴霾彻底散去。
或许，偶尔失态一次，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林间小道的尽头，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
而观测台上，谢哲成捏着那张被郁玖鸢碰过的星图，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的褶皱，目光望向两人离开的方向，眼神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读懂的茫然。
长白山的风，似乎比昨天更暖了些。而这场无声的较量，才刚刚开始。郁玖鸢看着系统面板上重新回升到70的正面情绪，笑了笑。
看来，这位副会长，还挺好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