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砚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灌满了禁地特有的潮湿空气，混杂着蛊虫分泌物的腥甜。眼前，“焚蛊阁”的三十余名黑衣人呈扇形散开，手中的骨笛泛着幽蓝的光——那是用百毒淬炼过的法器，稍有不慎便会中蛊。而更令人心悸的，是他们身后那头守护蛊兽：三丈高的身躯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琥珀色的竖瞳里翻涌着暴戾，涎水从獠牙间滴落，在石地上蚀出一个个小坑。
他迅速瞥向身侧的黑衣女子，她斗篷的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一截苍白的下颌，指尖却在袖中快速敲击着——那是他们昨夜约定的暗号：左三右二，意为“引兽攻左，我袭右”。贺砚咬咬牙，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掌心中的“千丝蛊”正不安地蠕动，这是他用三年精血喂养的本命蛊，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动用。
“一会儿见机行事。”他低声道，声音被守护蛊兽的低吼声吞没。话音未落，他猛地将千丝蛊撒向空中，那些细如牛毛的蛊虫在空中聚成一道黑线，直扑守护蛊兽的左眼。
“嗷——！”守护蛊兽吃痛，巨大的身躯猛地一转，腥风如刀般刮过脸颊，它张开血盆大口，四颗獠牙上挂着粘稠的毒液，一声咆哮如滚滚闷雷在禁地内炸响，洞顶的钟乳石被震得簌簌掉落。贺砚敏锐地捕捉到“焚蛊阁”众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惧意——他们虽以蛊术闻名，却未必见过这种上古守护兽，恐惧早已刻在骨子里。
“你们‘焚蛊阁’作恶多端，今日这守护蛊兽便是你们的报应！”贺砚高声喊道，声音在溶洞中回荡。他双手快速结印，拇指与食指相扣，其余三指伸直，正是苗疆秘术“万蛊朝宗”的起手式。霎时间，无数五颜六色的蛊虫从他宽大的袖口涌出：有通体赤红的“火蜈”，有碧绿如翡翠的“叶蛊”，还有能啃食铁器的“锈甲虫”，它们如黑色的潮水般朝着“焚蛊阁”左侧涌去。
“小子，休要得意！”赤焰——焚蛊阁堂主，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脸色一沉，怒喝道。他手中迅速抛出几只拳头大的“腐心蛊”，那些蛊虫在空中膨胀成肉瘤状，与贺砚的蛊虫撞在一起，瞬间爆发出墨绿色的脓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几只火蜈被脓水沾到，立刻蜷缩成焦黑的一团。
其他“焚蛊阁”成员也纷纷出手：有人吹起骨笛，驱使着“尸蛾”；有人揭开腰间的陶罐，放出“噬骨蚁”；更有人将鲜血滴在地面，引出潜伏在土里的“地龙蛊”。一时间，各色蛊虫在地上、空中、岩壁间缠斗，发出“滋滋”的撕咬声和“噗噗”的爆裂声，整个禁地仿佛变成了蛊虫的修罗场。
然而，贺砚的真正目的并非正面硬拼。他一边操控着千丝蛊继续骚扰守护蛊兽的眼睛，一边暗中分出半数火蜈，沿着岩壁的缝隙爬行。那些火蜈腹中有磷粉，在暗处划出淡淡的绿光，如同为黑衣女子指引路径。他算准了焚蛊阁的软肋：左侧是新人，右侧多为老手，而赤焰本人正站在右侧靠前的位置，只要牵制住他，便能击溃对方的指挥。
守护蛊兽被千丝蛊惹得愈发狂躁，琥珀色的竖瞳死死盯着贺砚，却不知自己的行动早已被引导。贺砚故意向左急退三步，守护蛊兽的巨爪便跟着扫向左侧，恰好拍中两名焚蛊阁成员。那两人甚至来不及惨叫，便被拍成了肉泥，鲜血溅在洞壁上，与钟乳石的白色形成刺眼的对比。
“废物！都给我稳住！”赤焰怒吼着，甩出一把淬毒的飞刀，逼退贺砚的火蜈。他左手捏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冰蚕蛊”，这是他的本命蛊，能瞬间冻结对手的血液，刚才已有三名苗疆勇士丧生于此。
就在此时，黑衣女子动了。她如一道黑色闪电从岩壁后窜出，手中长剑泛着冷冽的寒光，剑穗上的银铃却发出清脆的响声，与这血腥的场景格格不入。她的目标不是普通成员，而是赤焰身边的两名副手——那两人正操控着尸蛾，一旦被尸蛾扑中，皮肤会迅速溃烂。
“嗤！嗤！”两剑封喉，动作干净利落。黑衣女子的剑法与苗疆的大开大合不同，讲究“快、准、狠”，专挑咽喉、心口等要害，剑刃上还涂着克制蛊虫的“雄黄酊”，几只试图靠近的尸蛾一触到剑风便纷纷坠落。
“贱人！”赤焰又惊又怒，没想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有如此身手。他分心之际，贺砚早已抓住机会：一只“钻心蛊”顺着他挥出的飞刀轨迹，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衣袖。这种蛊虫通体透明，专噬心脉，一旦入体，半个时辰内便会让人七窍流血而亡。
赤焰察觉到一丝异样时，只觉得左臂一阵刺痛，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他急忙运功驱赶，内力在经脉中冲撞，却反而让钻心蛊钻得更深。“啊——！”他痛呼一声，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就在这时，守护蛊兽的尾巴如同钢鞭般横扫过来。它本就因赤焰的内力波动而烦躁，此刻见他痛苦弯腰，便将怒火尽数倾泻过去。“啪”的一声脆响，赤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旁的石壁上，一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喷了出来，溅在古老的壁画上，染红了那些描绘着苗疆先民祭祀的图案。
“堂主！”焚蛊阁成员见状大乱。他们本就对守护蛊兽心存畏惧，如今主心骨受伤，更是溃不成军。贺砚乘胜追击，将最后的“锈甲虫”放出，那些蛊虫落在焚蛊阁成员的兵器上，瞬间啃出密密麻麻的小孔，不少人手中的骨笛、弯刀应声而断。
“撤！快撤！”一名副堂主见势不妙，嘶吼着转身就跑。其余人如蒙大赦，纷纷向禁地深处的暗门退去，连受伤的同伴都顾不上搀扶。贺砚没有追赶，他知道焚蛊阁的暗门遍布苗疆，穷追不舍只会落入陷阱。
直到焚蛊阁众人的身影消失在暗门后，守护蛊兽的咆哮才渐渐平息。它晃了晃巨大的头颅，琥珀色的瞳孔看向贺砚，似乎还带着几分怒意，却没有再发动攻击。贺砚屏住呼吸，缓缓后退半步——他知道，这种上古神兽通人性，刚才它虽被利用，却也看清了焚蛊阁的恶行。
片刻后，守护蛊兽转身走进溶洞深处，巨大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满地狼藉。贺砚这才松了口气，浑身的酸痛如潮水般涌来，他扶着冰冷的岩壁滑坐在地，手掌被刚才的骨笛划伤，鲜血正顺着指尖滴落，滴在那本从焚蛊阁手中夺回的古老蛊术秘籍上，晕开一朵暗红色的花。
黑衣女子收起长剑，走到他身边，摘下斗篷，露出一张清丽却带着疤痕的脸——那是三年前为救贺砚，被焚蛊阁的“蚀面蛊”所伤。“你没事吧？”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这是‘清蛊丹’，快服下。”
贺砚接过药丸吞下，一股清凉之意立刻顺着喉咙蔓延至四肢百骸。他看着女子手腕上露出的刺青——那是苗疆最古老的“守护图腾”，突然明白过来：“你是……长老阁的人？”
女子微微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指了指他手中的秘籍：“这上面记载着‘天道蛊’的线索？”
贺砚小心翼翼地将秘籍收好，封面的青铜锁在火光下泛着幽光。“嗯，”他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长老说，只有天道蛊能解开我们贺家的血脉诅咒。”三年前，他的父亲就是因为诅咒发作，浑身血液凝固而死，死状凄惨。
“焚蛊阁不会善罢甘休的。”女子望着暗门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赤焰的钻心蛊虽被你化解，但他的师父，也就是焚蛊阁阁主，据说已修炼成‘不死蛊’，连长老阁都忌惮三分。”
贺砚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神，想起族中那些因诅咒而痛苦死去的族人，心中的信念如磐石般不可动摇。
就在这时，溶洞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咳嗽声，一个苍老的身影拄着拐杖缓缓走出，正是那位神秘老者。他看着贺砚，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许：“好孩子，你通过了考验。”
贺砚连忙起身行礼：“前辈，您答应告知天道蛊的秘密……”
老者捋了捋雪白的胡须，目光落在那本秘籍上：“天道蛊确实存在，就在‘万蛊池’底。但要拿到它，需过三关：噬心阵、绝情崖、还有……”他顿了顿，声音变得凝重，“你自己的心魔。”
贺砚心中一凛，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焚蛊阁的报复、三关的凶险、未知的心魔……前路遍布荆棘，但他看着手中的秘籍，感受着袖中千丝蛊的温度，又看了看身边默默递来水囊的黑衣女子，嘴角扬起一抹坚定的笑。
无论多难，他都要找到天道蛊。为了族人，为了父亲，也为了那些在诅咒中挣扎的灵魂。禁地外的月光透过石缝照进来，在他脚下铺成一条银色的路，仿佛在指引着方向。